可命运捉弄了他,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发现在他身边二十年的人,从来没有穿过扎有蝴蝶结的淡紫色裙子。想到这里,吴大能的脑海又出现妻子的面孔。
吴大能对妻子呵护备至,但对岳父母却很冷淡。可是,有一天,他发现,岳母买给女儿的衣服,也有蝴蝶结。他觉得一阵汗毛竖立起来,他立马叫阿姨过来翻开孩子们的书包,玩具,饰品,摊在地板上,全部都有蝴蝶结,或大或小,或红或紫。吴大能顿时两眼发黑,脚步踉跄,他不知道妻子这是什么癖好。可是,那淡紫色的蝴蝶结在自己藏在心底多年,他以为那是他和妻子之间的秘密,所以,他只能接受妻子的蝴蝶结。吴大能赶紧让阿姨将东西收好,心里觉得很恶心。
在生日宴上,当妻子主动穿了一件带有蝴蝶标志的衣服,他借着微醺,追忆两人的初识,问妻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蝴蝶结?是因为自己吗?妻子笑笑不做声,吴大能心中没有底,虽然他对蝴蝶结情有独钟,但他并不希望妻子变态,而他又开始对蝴蝶结很厌恶,为此,他就去找了懂心理学的朋友老杨咨询,老杨建议他追溯源头。吴大能找到当年的校医,通过校医又找到当年的目击者,真是费劲心力,才知道穿打蝴蝶结的女生是林野里。
没有一个人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但他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他处心积虑,爱错了人,报错了恩。
三个月前,吴大能偶然得到林野里的联络方式,他不断地在思考,从没有想到自己的婚姻会变成这样,更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往下走?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毕竟,人到中年,连他自己都嘲笑自己,早失去了勇气。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他又无所顾忌,他要刨根问底,他必须再次确认。
“今天一定要确认,不然这件事将会永远成为心头的一根刺。”吴大能自言自语地说。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对林野里的渴望,心变得更温暖。他不能再背着十字架,他要去向她忏悔,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能认出她。
车已经进入袁家桥地界,一条笔直的水泥公路从山脚下一直向山顶延伸,路的两旁是成片的柑橘林。远远看过去,它像一条洁白的丝带,蜿蜒到天边。山脚下是村庄和稻田。稻田被弯弯曲曲的田埂切割成棋盘形,金色的稻田,黄灿灿的一片。
吴大能拨通了林野里的电话:“我很快就到了。”
林野里在电话那边说:“你开到公路的尽头,我就在那里等你。”
“野里,你回忆一下,你读书那会,是否有一条淡紫色的裙子,后面打了蝴蝶结?”
“什么蝴蝶结啊?乱七八糟的。好多年了,谁还去记这个呢?”
“你快想想.....”
林野里沉默一会。
“哦,好像真是有吧!没错,那裙子是我妈进的货,让我穿到学校去,其实是给她打广告,看有没有同学喜欢,结果没有一个人问我在哪里买的。因为那条裙子很贵,只能在开学几个重要时刻穿,还叮嘱我不要弄脏,我记得很深。怎么?”
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吴大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林野里在电话那边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吴大能连忙解释:“我这不是要见到你吗?我一激动,就想起过去的事。”
“你不提,我倒真是没有想起,我想想,我记得,其实我就穿了一次,不小心沾了血迹,洗不掉,还被我妈骂了一顿,说我是败家子。”
“你妈很凶吗?”吴大能问,“那你后来又没有在学校看见过其他人穿过?”
“当然,我妈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母夜叉。现在还像恶魔一样缠着我。”林野里连忙说,“有啊,有啊。我用那条裙子,换了人家一条裤子。我厉害吧!”
吴大能大喊:“什么?你换给谁了?”
“班上有个女同学,叫什么小清来的?后来分班,她去读理科了。她说她很喜欢,用一条崭新的牛仔裤同我换的。说起这件事,我还很生气呢,有次我们竞选文学社社长,我看不惯她拉票,我们还吵架了。同学们都知道的。”林野里在电话那边很肯定地说,“到现在我说起来,还很生气,哼!”
吴大能脸色惨白:”知道,知道的。”
就是那次竞选完,吴大能是去追过林野里的。他就是因为看见小清和林野里吵架那么凶,才追求林野里。为的就是先追后甩,为小请出气的。结果,林野里太傲慢了,真是从不正眼瞧他。
吴大能嘴唇发抖,他一切用心,就是梦寐以求地报答林野里,而小清,却是错爱。他这一生,奋斗的动力,要保护的人,回头看看,就是个笑话。
挂断电话,他从车窗看出去,车站尽头,有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