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你们是受人委托，带我来这里的？”
“是的。”
女人似乎显得很有耐心，说道：
“我叫暗七，是一支名叫‘暗刺’的游侠小队的成员，我们在这一行中也算小有名气。
这一次任务虽然顺利完成了，但队伍的损失太大，几乎伤筋动骨，出来的人，现在就只剩下我和李叔两个了，虽然报酬丰厚，但可能很久都接不到这种价格的业务了。”
“很抱歉……让你们遭受到这么大的损失……雇主为什么要让你们带我来这里呢？”
女人似乎笑了起来，说道：“你不用抱歉，既然有丰厚的报酬，当然也会有相应的风险。
我们这次的雇主，是一个叫绿巢的组织，绿巢在废弃之地，不算太弱小，也不算特别强大。”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第五次，从他们这里接受寻找仿生人脑袋任务了。”
“前面四次……找到的脑袋怎么样了？”
“据说被拆成了无数零件，进行研究，天空上的要塞扔下来的垃圾，对废弃之地上的人类来说，有时候也是宝贝。”
“……垃圾吗？”陈无恙小声地说道。
“很抱歉，我说话直了点。”女人轻笑，说道：“但是在这里，你也许会是很有用的零件。”
陈无恙沉默，心中的危机感更强烈了，没想到这个地狱级别的开局，这么快就要以自己成为一堆零件，结束了。
女人也没再说话，带着他，又进入了一间电梯内，在电梯金属墙上点击几下后，电梯门关上，微微晃动一下，又继续往下。
女人又过了一会，忽然开口，对他说道：
“我不会把你在半路上的表现，告诉雇主，算是对你的感谢，也许以后，我们还能见面。”
陈无恙虽然对这句话有些不解，但是没有再问。
实际上，半路上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他自己其实也不明白，而且他本能感觉，这女人是对的。
电梯发出一声轻响，微微震动一下，停了下来。
电梯门轰隆一声打开，陈无恙感觉女人拎着自己，走了电梯间。
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蓝色透明屏幕，忽然在陈无恙眼前展开，仿佛载入了一面地图。
唔？
陈无恙：“……”
越野车上发生的情况，又来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这里有很多人，大多数人……都在往这边看！
周围的人身体表面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蓝色、黄色、紫色，代表着好奇、羡慕、渴望之类的感情……
在这些所有的色彩后面，还隐藏着少量红色的光，红色的光代表着敌意。
陈无恙基本能猜到，屏幕上显示的，一定是现在在女人周围的环境，而且还包括周围所有的人，以及他们的情绪。
女人穿过几道门，进入一个房间内，终于停了下来。
房间内一片黑色……
不，是眼前的屏幕，再没有任何影像，他感知不到这间房间内的一切。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来了！我还以为，这次你们已经失败了。”
陈无恙忽然感觉口袋一晃，有了一种失重的感觉，紧接着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这女人竟然把自己随手扔在了地上！
不是刚才对自己还很温柔，说话都带着点商量的口气嘛！
女人的声音传来：
“你就让我们暗刺去找这么个到处都能捡到的废物，我们这次还死了不少人。”
“没什么用的废物吗？”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然后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让我看一看。”
陈无恙感觉笼罩自己脑袋的口袋被粗暴扯开，眼前一亮，又能重新视物，但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就女人的脚挑了一下，象个球一样，往前滚动过去。
周围景象三百六十度转着圈，一只脚底忽然竖在前方，抵住了自己脑袋，阻止了自己继续往前滚动。
陈无恙感觉自己脑袋被一只手抓住，提了起来，然后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准确说，是一张年轻人的脸。
这个年轻人长得可算剑眉星目，只是眉目之间，还有脸部肌肤，都有种不那么自然的感觉，一种没有表情的木然。
“没什么用吗？比上次那几颗脑袋更差吗？”
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还在手中上下抛了几下，“这就只是在废墟中随处可见的，报废的仿生人脑袋？”
女人没有说话。
年轻人又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确定没有拿错东西？”
“你给的坐标，加上我们暗刺老大的定位，就是这东西，你不会怀疑暗刺的能力和信誉吧？”
“当然不会，否则也不会委托暗刺这么多次，你们之前的每次任务都完成的很好。”
年轻人说完话，随手将手中脑袋，扔到地上。
陈无恙感觉自己像个球似的，在地上弹弹跳跳，往一个角落滚去，停下来的时候，眼睛正好面对着斜上方的女人。
“合约依然有效，这次任务报酬，我会让人直接打到暗刺的账上，包括你们的所有损失，还有这次召唤铁甲人的费用。
下一次有了新的任务，我会按照我们的约定，优先考虑你们小队。但到时候，你也必须提供证明，你们小队还有完成任务的能力。”
“明白！”
女人淡淡的说道：“没别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辛苦了！”年轻人说。
女人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轰隆隆！”
大门关上瞬间，女人回头扫视了身后一圈，目光有意无意，在他脑袋上停留了0.1秒。
女人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十字准星，就这么淡淡瞄了他一下。
“好好活着，以后也许还能见面。”
陈无恙准确接收到女人传递过来的信息。
一张脸忽然窜出来，挡住了陈无恙的视野。
刚才那个年轻人正趴在地上，歪着脑袋打量他。
陈无恙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依然演技在线，继续一动不动，保持着一副么有生命的机械模样。
年轻人趴地上，看了半天，嘻嘻一笑，把陈无恙脑袋拎起来，又捧在双手间，看来看去。
此刻，他脸上不再如刚才那种仿佛带了一张面具的僵硬感，竟然有了一些俏皮的模样。
“欢迎来到废弃之地，，，，，，，”
“这段时间基地里零件太多了，你看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年轻人说完话，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木然的模样，一只手抱着陈无恙脑袋，来到一面墙面前，抬手在满是按钮和电线的墙上按了几下，一阵电子音传来，他面前的墙上，有一扇门滑开，露出后面一条长长的通道。
通道尽头有一扇单人通过的小门，年轻人站在门前，一束光扫描他的脸，门咔嚓一声打开。
陈无恙被年轻人手臂挟在腰间，带到了一个房间内，房间内的灯亮起来，陈无恙眼珠子飞快溜了一圈，房间里面放着无数“残肢断体”，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堆放机械人体碎片的仓库。
年轻人左右看看，将陈无恙随手放到了一个地方，后退几步，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既然那个女人说你没什么用，那就改天再找时间，来检查一下你，这段时间就乖乖呆在这里吧！”
年轻人说完话后，转身离开了房间，随着门关闭，门锁咔嚓一声，房间内又恢复了黑暗。
……
绝对的黑暗中，时间仿佛已经失去意义。
蓝色光幕没有出现。
陈无恙在黑暗中默默地数秒，数到了1万秒的时候，终于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声，出现在房间里。
从一个角落里，亮起了微弱的碧绿色亮光，有脚步声悄悄往这边移动。
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这似乎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孩，手里拿着根照亮的荧光棒，一双眼睛亮亮的，荧光灯光中，反射着绿莹莹的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暗中冒出来的小鬼。
“你今天刚来的？”
小鬼的声音异常的清脆，仿佛一串铃铛声音，轻巧的响起。
是一个女孩？
陈无恙没有回答，女孩的脸凑拢了过来，仔细打量着他。
她看了一会，忽然一笑，露出贝壳般的细碎牙齿，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神色，轻声说道：
“他有很多玩具，估计很快就忘了你，等他想起来，估计是很久以后了，我先拿回去玩玩。”
女孩将陈无恙脑袋塞进身后的双肩包内，扭头看看周围，然后像只猫一样，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
陈无恙的脑袋放在一个房间内的餐桌上。
一个女孩走进房间，停留在桌子面前，低着头，面带沉思状。
屋外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快点做好准备，早点出发，不要回来晚了，遇到捕猎者就麻烦了。”
“知道了，马上就好。”女孩回头答应。
中年女人的声音又传来：“不要再去捡这些没什么用的仿生人脑袋回来，这些东西卖不了几个钱。”
屋外又传来一个老头沙哑的声音：“小莫估计听到说下面这段时间再收仿生人脑袋，所以才捡回来，想要当成这个星期的税，交给下面。”
老头又冲屋内喊道：“小莫，信得过你陈叔，就把那东西交给我，陈叔给你带下去，兴许还能换点更多的东西。”
中年女人骂道：“你个老头子最坏了，你就想骗小莫的东西，而且下面那些大人物要的是天上的好东西，不是这些破破烂烂的垃圾。”
女孩没有理屋外传来的声音，只是低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陈无恙，目光焦点却穿过他的脑袋，落在了别的地方。
陈无恙也在看着她，把自己从仓库里偷走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孩。
不管怎么说，自己暂时不会被拆成无数零件了。
除非这个女孩也想怎么做？
不过看起来不像，陈无恙也就暂时放下了心。
现在他正在女孩子的家里。
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一个铁皮罐子。
铁皮罐子中放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个小小的柜子。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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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样东西，就已经把铁皮罐子塞的满满的了。
女孩似乎正在做一个有些艰难地决定，过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仿佛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要出去工作啦！可能要到晚上才会回来。我没在的时候不会有人进我的房间，你可以安全的待在这里。”
女孩对他说，然后背上一个双肩背包，离开了铁皮罐子。
铁皮罐子的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笼罩住了仿生人脑袋，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飞舞，仿佛漂浮在水中的浮游生物。
铁皮罐子外面喧闹的声音很快消失，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世界恢复了平静，时间静静地移动，铁皮罐子内的光线被拉长，又从桌子上移动到了别的地方，最后消失。
光线越来越暗，天终于变黑的时候，门被推开，女孩回到了铁皮罐子。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除此之外跟十几个小时之前，并没有多大不同。
“我回来啦今天你过得好吗？”
女孩微笑着对桌子上的仿生人脑袋打了个招呼，然后将身上的背包放在地上，女孩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罐头，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整理背包。
陈无恙移动眼珠，看向女孩的背影。
女孩整理了一会背包，回到桌子面前坐下。
仿生人脑袋又恢复了那副么的感情的木然模样。
女孩打开刚才放到桌子上的罐头，用一个金属小勺子，舀出里面的食物，开始吃起来，这个罐头看来是她的晚餐。
陈无恙闻到一阵香气，似乎是一个肉罐头。
自己居然能闻到气味？
女孩仿佛在吃最美味食物，每一口都吃的又慢又仔细，过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嘿，你知道吗？
今天陈老头被一只从地下钻出来的虫子咬死了，那条虫子把他的身体撕成了两半，鲜血还有内脏洒了一地。
陈老头昨天还在给我说。在废弃之地这种地方，能活到他这样年龄的人已经很少，他很满足了。
他还说会抽空传授一些生存技巧给我，只需要在每次拾荒后，我分给他一点物资。
我觉得他所说的生存技巧，也许就指的是这件事情吧，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
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女孩吃了一会东西，想了想，又说道：
“这个月拾荒小队已经死掉了17个人，虽然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些事情已经习惯了，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难过。”
又过了一会，女孩终于把这个只有她拳头大小，最多150克的罐头吃完，她长呼一口气，脸上看起来非常满足。
“今天是我的生日，早上犹豫了好久，才终于下的决心，用积分换这样的食物，好好奢侈了一下，心里真是很有罪恶感呀！”
女孩坐在桌子前，托着自己脸，看着眼前的仿生人脑袋，发了一会呆，轻声说道：“好啦，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工作。”
女孩吹熄了灯火，轻轻跳上了自己的床，很快就传来鼻息声音。
陈无恙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小床，女孩躺床上的身体轮廓，隐约可见。
自己来这里已经三天了，女孩每天早出晚归，早上起床出门之前，会和自己聊一会儿天，晚上回了家，又会和自己说几句话，简单的吃一点东西，然后倒头就睡。
从女孩口中得知，白天的工作，就是聚集地中的人们，一起出去狩猎或者拾荒。
女孩名字叫莫娜，她是居住在巢穴周围的旧民，旧民几乎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他们需要到荒野中去狩猎和拾荒，然后将其中大部分给巢穴领袖，才能在这里面居住下去。
税收虽然非常高，但至少能在这个叫“巢穴”的简陋基地旁边里住下去。
人类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保护地，无法在野外长时间生存。
女孩到了今天也刚满15岁，身体瘦弱单薄，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某些具有丰厚收获，不那么危险的狩猎，大多数时候轮不到她。
而狩猎危险的目标，自然是聚集区内的强壮男人们的选择。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与另外一些年纪大的人，一起出去拾荒。
几天前，或许是女孩去巢穴·里面交税，不知道为何，悄悄去那个房间内，将自己偷走，带到了地面上来。
早上莫娜起床，和桌子上的仿生人脑袋，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出门。
“可以带我一起出去吗？”
陈无恙忽然开口问道，他想跟女孩出去，看看这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莫娜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