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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尾语:君同相愿

我看着一个又一个失语症儿童,明明那样美丽可爱,每天复健全息按摩的时候哭啊哭,我耳部受损严重,所以不能听声刺痛,只能在走道里。我心痛啊,我希望有更多人能够关注到他们(她们),能够救助到他们(她们)。可是就连我自己,都已经要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复健费用是无底洞。倘若没有出事,我一定能做的,比现在好十倍百倍,我一定能够帮助到他们(她们)。

每天上午复健前,有个黄医生也在复健,我们没打过照面,他是早上最早来的,因为心脏手术出事,导致视力严重下降,双臂肌无力等等损伤并发症。他本人就是医生啊!

每天上午复健后,有位教师姐姐也在复健,丈夫一直全程陪同。她也是因为心脏手术出事,导致脑部病变,出现严重并发症,距离植物人几乎是一步之遥。千万别觉得这些损伤涉事方会承认,事实就是连一句道歉都不会有,打官司民事赔偿少得可怜,并且建立在受害者还有命活拖得起的状况下,绝大多数受害者根本打不起来官司,有那时间力气金钱都用到最后的复健上了,跟肇事方纠缠,只会加剧受害者的伤情。

教师姐姐的复健是个奇迹,两三年下来,竟然很大程度上恢复了,只是目前不能高强度用脑,然后听力稍有问题,视力已经接近正常,其他各项都已基本回归原有的模样,想来除了民间高手的功劳,与她不离不弃的丈夫有很大关系。

在复健的时候,遇到了许多其他小孩,有的是在大夫那里保健,因为有些小孩他是体质比较弱;有的是大夫家的、医生工作室的小孩;有的是小孩带小孩,家里不止一个孩子,一个需要治疗,把另外的也捎来了。

他们(她们)叫我姐姐的时候,我内心都被他们融化了,我是暖萌暖萌,他们是软萌软萌。

有个叫翔翔的五岁小男孩,因为跟我熟识之后,后来每次出门前来按摩时都会跟他奶奶说:记得给姐姐(指我)带好吃的。

情况最严重的是小宝,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但是其实他当时状况并不严重,各方面都正常,新生儿智商测试满分百分,小宝得了九十七分,他双胞胎哥哥大宝是七十八分。超级机灵的小宝,会推拉东西,他哥跟着他学,超级善良的小宝,茶几前的吃食,他哥哥姐姐抢着吃,他不争不抢......

他只是左右心房有个小洞,影响心肺功能,容易感冒,得了两次肺炎(谁小时候还没得过感冒跟肺炎啊?我觉得很多小孩都有过这个经历),家里人害怕,咨询医生,建议越早做手术越好,于是只有一岁四个月大的他被推进了手术室。

出事了,院方责任很大,因为是给孩子插管呼吸没插上,导致他窒息了整整十二分钟(四分钟便会导致脑细胞成批死亡并且损伤不可逆)。他们说了句“XXX情况不好”,将孩子母亲叫去,家属并不知道孩子已然变成重度脑瘫啊。后来院方说本院对于儿童治疗措施不足,建议家属带着他转院,到某医院的儿童科就诊,然后家属带着重伤的小宝、浑身插着管转到那家医院,医院神经科大夫告知家属,小孩脑部损伤严重,家属才知情......

一个不足一岁半的婴孩,一个原本天赋良才的婴孩,因为治疗出事,重度脑瘫,全身瘫痪,双眼失明(因为出事之后,小宝的眼睛没有追物反应,他看不见,但是复健到目前应该是有所感光),癫痫抽搐,每天只能睡一两个小时,在儿童科,只有小宝用药剂量最多,因为他伤情最重。

没有任何道歉,没有一分赔偿,更别说责任了。想要赔偿“可以啊”,受害者得打得起官司啊,得打得赢官司啊,得拖得起伤情啊,得撑得起鉴定啊,无非就是最后究竟是赔偿几千还是几万还是十数万的问题,这点官司赔偿几个月的复健费都不够。

什么叫作医疗鉴定?它是未经历者不知情但已存在甚久的奇葩物种,一个可以否认掉全部损伤因果关系的存在。或者一个可以只承认其中一点因果关系而否认掉其他伤情因果关系的存在。比如,它可以承认孩子缺氧,神经受损,但是它可以否认孩子抽搐、失眠、被折磨得精神萎靡不振与损伤无关。

这玩意它不是明面行凶之后进行的公正司法鉴定,不是基于受害者全部伤情的前提下进行的东西。它基于受害者是患方、不管受害者当初检查正常与否,因为“患方”,所以患者“自己得病”,与治疗“无关”。

到最后,复健无望,无奈返回家乡,小宝的外婆跟妈妈带着他在市里各个民间大夫处求助,他跟我几乎是同时托到聂医生那里的。那时,距离小宝出事五个月,距离我出事一年一月。

聂医生是个清亮的人,每次询问我情况的时候,清亮的眸子看着我,很认真思考伤情变化与治疗方案。她说她以前在武汉进修的时候,她的导师对患者治疗,从来不计时间成本,患者里有学习很好的中学生,为了救治孩子,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因为觉得好孩子如果不救,太可惜了。她在我和小宝身上花了非常多的心血。曦曦跟小宝是战友,小宝外婆这样说。

暑假的时候,聂医生的孩子和小侄子会来,很可爱的两个小男孩,哥哥腼腆,表弟活泼。那小家伙,活脱得像个喜剧人,我说:浩浩,你长大干脆当喜剧演员算了。然后浩浩睁着跟他姑姑同样清亮的眸子,一本正经非常认真望着我说:我妈妈想让我当医生。

他才六岁,他妈妈也是自学中医,学得很好。我听到六岁的浩浩就说出这样的话,非常感动。一个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孩子,一个从小非常认真说出妈妈想让我当医生的孩子,一个从小便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孩子,未来可期,希望他能够成为心怀天下的中医,成为德高望重的良医。

从巴黎回国时,我给很多师友都准备了小礼物,每个同班同学都写了一封毕业书信,礼轻情意重。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写的书信跟礼物都还没有来得及寄送出去,我便出事了。

我说:拯救是万善之首。

可是:拯救真的救得了吗?

我还没有一个完全的答案,但我知道还有无数好心人、有情怀的良医在默默做这件事情。

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关注到我们,愿意加入到这个拯救的队伍中,参与到这个拯救的过程中。

曦一人,愿诚相待,得君心。

愿得君知遇,当报恩涌泉。

曦愿与君共进退,望君与我同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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