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期待了一个晚上的申城人，一觉醒来，来到窗口，看外面的街道，然而并没有理想中的厚厚积雪，这让城里人很是失望，只在屋顶上积了一层薄雪，聊胜于无。
王林昨天晚上讨论到深夜才回来，回到家里，沾枕便睡。
上午，王林没有去公司，而是来到了周汉民的办公室。
梁秘书早就认识王林了，知道他和周汉民关系非同一般，看到他来，便笑道：“领导正好有空，你现在进去吧。”
王林笑着说了一声谢谢，走进周汉民的办公室，弯了弯腰：“领导好！”
周汉民刚空闲下来，见到王林到来，放下正在喝水的保温杯，问道：“王林，你怎么来了？”
王林笑道：“领导好，我们连夜起草了一个接待方案，请领导过目，哪些不好的地方，我们再修改。”
他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周汉民。
周汉民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哈哈笑道：“你们想太多了！老人家来申城，用得着你们接待吗？他都是下榻在西郊宾馆的。”
西郊宾馆是的一座有着40多年神秘历史的国宾馆，也是申城最大的五星级花园别墅式国宾馆，占地1160亩，园内遍植名木古树，奇花异草，亭台水榭点缀着8万平方米的湖面。接待过女王、各国总统等百余批国内外政要名人。
这座宾馆，以前叫414招待所，很长时间里都是不对外开放的。
改革开放后，在总设计师的建议下才于1982年对外开放，普通人也可以住进来，但食宿费用昂贵，房子是1500元一晚，伙食标准是每人每餐100元。
西郊宾馆、锦江饭店、东湖宾馆、虹桥迎宾馆，再加上后来建设的东郊宾馆，也就是申城著名的五大国宾馆。
王林笑道：“国宾馆是你们的安排，我就只好把华亭宾馆列为接待宾馆了。黄浦江潮起潮落，白玉兰花开花谢。过去的国宾馆，褪去的是繁盛华衣，于今的华亭喜来登，也算得上新时代的酒店楷模。说不定老人家也喜欢下榻喜来登呢？”
周汉民摆手笑道：“行了，接待这一块，你们就不要管了。这不是你们可以安排的。老人家来我市，不是专程来考察你们爱秀集团的。他还要在这边过年呢！他下榻的宾馆、吃饭的地方，包括安全保卫工作，都不需要你们考虑。”
王林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据他所知，锦江饭店因为地处繁华市中心，一旦有重要接待任务时，周边的居民都要被调查梳理一遍的。
王林笑道：“领导来了，可以不考虑我们的接待方式，但我们的礼数还是要做到位才行。这就好比拜年，哪怕对方不收礼，一瓶酒总是要拎过去的，哪怕挨一顿骂，再拎回来呢！最起码领导已经记住我了。能挨领导骂，也是给领导留下印象的一种方法。”
周汉民指着他，晃了晃手指头：“所以我常说，王林你能成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你这份细致功夫，这玲珑心思，一般的人便没有。”
王林道：“领导，我来讨个准信，这个考察的行程、时间，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周汉民道：“你不要管，只好做好公司内部的接待准备，其它的，你一律不用过问，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考察团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王林琢磨周汉民话里的意思，心下了然，笑道：“谢谢领导关照。”
周汉民道：“竹纤维项目进展如何？”
王林道：“一切顺利，明年四月份的广交会，我们的竹纤维产品，就能参展了。”
周汉民问：“以你之见，竹纤维这个产业发展前景怎么样呢？”
王林道：“大产业，朝阳产业，环保产业，至于将来能做到多大，就要看怎么宣传、怎么做了。整个纺织产业有着几万亿的市场规模，在这一行做好了，肯定是能赚到钱的。”
周汉民点了点头，沉声道：“国企改革的步伐，可能还要加快！王林，我市纺织业，将有二十万左右的纺织工人要分流！这些工人怎么安排？我很头痛啊！”
王林掏出烟来，敬一支给周汉民，又帮他点着火，自己这才点上一根，说道：“可以内部消化掉，市里新兴的企业很多，都需要招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就要招二千多人，一家工厂要招几千工人，二十万工人，随随便便就分流了。”
周汉民眼睛里精光一闪：“你说得轻巧！要是多二十个你这样的人，那我也就不用发愁了。别跟我整虚的，跟我说实话，竹纤维项目上马以后，你还能接收多少人？”
王林道：“竹纤维工厂用不了多少工人，连同几家加工厂在一起，我能接收两千多人吧！”
周汉民用力摆摆手，说道：“太少了！你还要上马什么项目吗？要地给地！要人给人！要钱就去贷款！”
“……”
“上项目嘛，困难当然是有的，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上项目！”
“领导，我是来请示接待考察团相关事项的，如果您没有什么其它意见的话，那我先回公司准备去了。”王林打算开溜。
“别想着跑！来了就先喝杯茶吧！”周汉民呵呵一笑。
王林哭笑不得：“领导，你这杯茶太贵了，我现在真安排不了二十万人就业啊。”
“没叫你现在就安排，慢慢来嘛！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周汉民笑道，“前期先解决好我们区里的几万纺织工人就业吧！”
王林心想，听周汉民的口气，他志向不小，意在全市呢！
周汉民道：“我们区大概有五万人要分流，你给我个时间表，多久能安排完他们就业？”
王林也不玩虚的，因为周汉民真不是外人！
别说他现在勾着人家女儿呢！
便是没他和周粥这层关系，王林也要留住周汉民这条线。
“领导，再给我两年时间，我能慢慢安排过来。”王林道，“等浦东开发了，我到浦东去开大商场、建大酒店，随便都能安排几千人就业。再加上两年以后，我们的工厂规模肯定要成倍的扩建，到时安排几万人就业，不是什么难事。”
“大商场？大酒店？非得等浦东？西边就很好嘛！”周汉民道，“你是缺地还是缺人？”
“不是啊，领导，我真的没钱了！”王林笑道，“我现在资产有限。没有那么大的金刚钻，我揽不了那么多的瓷器活。”
周汉民笑吟吟的说道：“要不这样，你先到咱们浦西建一座大商场、再建一座大酒店吧？”
王林难以拒绝，便想了个辙，说道：“领导，建商场和酒店都可以。但我要有好地皮。南京东路的地皮就行。”
“南京东路？你要多大的地皮？”
“大了我们都为难。6000平方米吧？怎么样？如果真能拿到地皮，我就建一座高楼，下面开商场，上面开酒店。”
王林这是在给周汉民出难题。
因为周汉民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解决周汉民这个难题的钥匙，就是找一个更难的题目踢回去！
如果真能找到地皮，那王林就赚了！
他现在就想囤地呢！
周汉民想了想，说道：“等我消息！不许耍赖啊！”
王林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那我先回公司了？”
“你不喝茶了？”
“还是不喝了，您的好茶，留着款待贵客吧！改天我上您家里喝茶。”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林走出办公室，长吁了一口气。
他没有回公司，而是来到了申纺一厂。
接待考察团的各项工作，反正都有各个副总和厂长在办理，也用不着他王林亲自动手。
王林来到一厂，经过李文秀办公室时，看到她正在和人谈话，也没有进去打扰，直接走进厂办。
“王总好！”陈小希甜美的喊了一声。
“小希好。”王林笑道，“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喜事吧？”
陈小希羞涩的一笑：“王总，你真是好眼力，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谈恋爱了。”
“好啊！我们的美女助理，终于可以嫁出去了！”王林笑道，“比起文秀和刘玉来，你已经落后了！当年的整理车间三朵金花，她俩都当妈妈了，你才刚刚找对象呢！”
周粥笑道：“她找了个本厂的工程师，挺般配的！”
王林点点头，对周粥道：“我刚从你爸那边过来。”
周粥问：“你找他做什么？”
“大事！”王林嘴风很严，就算是对周粥，不该说的话，他也不会乱说，只道，“我来跟你谈件正事。”
“什么事？”
“我是越来越忙了，一厂的副厂长这个位置，我还是让贤了吧！”
“你让贤？让给你老婆？”
“哈哈！可以啊！”
“你认真的？”
“比珍珠还要真！我业务真的是越来越多，分身乏术，我当然不嫌职务多，但是耽误了厂里的事不是？”
周粥也知道，以王林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再需要申纺厂副厂长这个头衔来镀金了。
爱秀集团王总的名号，多响亮？
“那好吧。”周粥点头道，“你打报告给我，我向局里请示。不过有一点，你辞职可以，但你不能不管厂里的事。”
王林道：“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不管吗？”
两人相视一笑。
王林道：“就这么个事，我还忙得很，我先走了。”
“哎，等等。”周粥喊住她。
王林回过头来看着她。
周粥想了一下，又道：“算了，先不说了。你去吧！”
王林抓抓头：“到底什么事？请我喝粥？”
周粥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我有笔账要找你算！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什么账？我在副厂长任上，可没有贪过一分钱！我经得起组织调查！”
“不是这笔账！以后再说吧！今天是过小年呢！我不想给你添堵。”
王林心里咯噔一响！
心想完犊子了！
周粥前一阵子去姑苏出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王林头皮发麻！
周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虚了？要不要先向我坦白啊？”
王林脸皮可比她想象中要厚实得多，当即打了个假哈哈：“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见！”
陈小希看着王林离开，笑着问道：“王总真是艰苦朴素，这么大的老板，居然只要求你请他喝碗粥就满足了。周厂长，你居然还不答应，还说他想得美！你未必连碗粥都舍不得请王总喝吗？”
“你以为他真的是想喝粥呢？”
“那是什么？”
“算了，你不懂的。”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十全大补粥？加了人参和燕窝的粥？特别贵？你请不起他？”
周粥哭笑不得，只得满足陈小希的求知欲：“对，就是这样！王林想喝的粥，一般人是请不起的。”
王林走出来，看到李文秀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