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渔船顺水而下,陈小天缩在船蓬里不敢冒头。
“哗……”
宛如下了一场暴雨一般,滔滔龙鱼离着小渔船大约十丈的江流倒卷而上,入目所及,整条大河都开了锅一般翻腾,此时再看那处于龙鱼群中的湖船就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得可怜。
亲眼目睹那两艘湖船先后倾覆,船上无数人惊叫着落水,陈小天有些不忍。
他很认真考虑过救人这个问题。
阳光下化成虚体很难,不过,可以潜入水中避开阳光再化为虚体,凭着鬼身的特殊性自如穿行于龙鱼群中而不会伤到分毫,凭心而论,只要他愿意出手,绝对能救起不少人。
但是……
万事就怕这个但是。
陈小天看了一眼那二十多名势如疯虎般沿着江面纵横捭阖的修行中人,尤其是那个拿刀的家伙,简直就像是江神在世,手中刀光纵横,所有试图冲入湖船倾覆水域的所有龙鱼都被他悉数斩杀,愣是没有一条龙鱼突破刀海。
迟疑半晌,陈小天缩了缩脖子:“惹不起,惹不起……我要过去帮忙救人,弄不好就被那拿刀的家伙一刀斩成灰灰。所以啊……诸位,永言配命,自求多福罢!”
经这一段插曲,看着渐行渐远的船队……其实主要是那群‘凶神恶煞’的修行中人。陈小天终究是舒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观察眼前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双龙争流,他也只是听孟家奶奶讲过,闲时在碧带河上打渔时,也想过那是何等景象。直到亲眼看到时,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些贫瘠了。
滔滔江流逆翻成浪,无数浪里白条横冲直撞,如果一定要找个景象来形容的话……源自陈家洛的记忆中有那么一幕与眼前颇为神似。
钱塘江大潮!
远处先呈现出一个细小的白点,转眼间变成了一缕银线,随着闷雷潮声,白线翻滚而至。后浪赶前浪,一层叠一层,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不过,龙鱼游动速度奇快,否则,怕是没游到大荒南林,就已入冬了,所以,数里长度的龙鱼群不过盏茶时间就已逆流远去,留下一江鸡毛。
豁然一空的江流恢复平静,没来由地就有些天地广阔的感觉,陈小天顿时来戏了,抬手唰地一声,将身上的补丁衣服弄成当初萧玉衡那身白衣模样,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又挠了挠头,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凝眉思索半晌,眼睛一亮。
“是了!还差这个东西!”
抬手一握,掌心出现一柄扇子。
“哈哈……这一身可是骚包至极!咱也当回文化人。”
“嗯……咳咳……”
陈小天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在安南城私塾中见着的那些先生身段,装模作样地故作深沉,在船蓬内负手踱了几步,然后唰地一声展开扇子……
“啪嗒……”
扇子是没展开,直接被陈小天给扔船板上了,于是,手忙脚乱地捡起扇子,索性双手撑开再握于手上,怡然自得地摇了两摇,摇头晃脑了半晌……
“有了!”
“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人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哈哈哈……好诗好诗……”
就在陈小天自得其乐之时,突然,啪地一声轻响,渔舟微微一晃,船尾传来一道气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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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的女子声音。
“船家……救命……”
吓?落难之人?难道是刚刚那只船队的落水幸存者?
陈小天也顾不得身上装扮了,更没意识到自己为鬼身的事实,下意识一个箭步就冲向船尾。
冲出船蓬的瞬间,烈阳灼心,他一个哆嗦,不过也没得心思去思考这些。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有人生在世,有所为所有必为。
刚才没过去救落水之人是应了前一句话。而眼下,便是后一句话了。
如果真是从龙鱼潮中幸存下来的人,经受无数龙鱼撞击,此时就算活着,估计也精疲力尽,没人伸出援手的话,必然溺死江中。
伸手可救而不救者,他良心过意不去。
扑到船尾一看,就是吃了一惊,但见一名青衣女子脸色苍白得比自己这个鬼更像鬼,嘴角残留着殷殷血迹,一手攀在船尾,娇小的身躯随波飘浮,时不时就被浪波压入水下。
很显然,她最后的力气全都在攀着船尾的那只手上,指甲都翻了两片,兀自紧扣着不放,以至于身躯都无力抗衡船尾荡起的细细波浪。
当看见船帮上探出头来的陈小天时,女子眼中顿时爆出强烈的生机,没等她张嘴,陈小天就已探出手,连拉带拽地将女子拉回船上。
女子脸色苍白地躺在船板上一动不动,连咳嗽的声音都有些无力,陈小天强忍着烈阳灼身的痛楚,咬牙切齿地道:“姑娘,你不会是从龙鱼群中游出来的吧?”
女子咳嗽了好半天,也没得回答,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卧槽……”陈小天脱口而出,连忙捂住嘴,眼睛转了转。
这不是陈家洛的口头禅吗?难不成,那一年时间都让我这具身子习惯了这两字,以至于下意识就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