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伸手推开盖在身上的草帘,双手撑着身下的茅草,在薛远的帮助下,靠墙坐了下来。
“我好多了,这次大难不死,真是感谢你和川乌,要是没有你们,我这条命早就交代了!”秦镇的声音透着一些嘶哑,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薛远摆摆手,认真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是朋友,朋友之间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们现在的处境,更应该团结,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相信你和川乌也一定不会不管我的,所以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听到薛远这么说,秦镇也不再矫情,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挨打的是薛远或者朝川乌,他也一定会同样不顾一切的救他们,这种托付生死的友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薛远面带微笑,又轻轻的说道:“今天晚上有好东西,川乌又被那些守卫叫过去烤肉去了,他们几个还在那边忙呢,我先回来了,你稍等一下,我先把火生起来。”秦镇明显的听到薛远吞咽唾沫的声音,紧接着秦镇的嗓子也跟着“咕咚”一声。
说完,薛远转身出了屋子。
秦镇知道薛远说的好东西是什么,朝川乌让党项人叫过去烤肉,那些党项人吃剩下的羊骨头会被朝川乌偷偷捡一些回来,那就是他们这群奴隶不多见的荤腥,如果运气好一些,还能捡一些他们吃剩下的肉食,那些守卫的官长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但看在给他们烤肉的份上,也不会过多的追究。
经过两百多年的同化,这里的党项人已经逐渐的没有了逐水草而居的特性,真正的贵人们已经钻进凉州城里面享福了,而留在草原上的这些部落和看管奴隶的守卫也时不时的叫他们这些汉人奴隶去给他们烹饪美食,尤其是朝川乌从小就跟祖父游历,常有野外就食和过夜的习惯,所以一身烤肉技术更是不可多得。
不多一会,薛远抱着一堆柴禾进来,从身边抽了一些茅草,熟练的放进土坯炉子里,用打火石点燃了,顿时炉子里冒出一股黑烟,然后火光从炉子里面冒了出来,薛远开始把柴禾一根一根的放进炉子里面,屋子里面马上有了一些温度。
屋子里生火主要有两个作用,一是驱寒,草原上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好一些,晚上如果不生火,他们都得冻死,这一段时间,薛远和朝川乌总是轮流着早一点回来把火生起来,就是害怕秦镇受冻,今天朝川乌不在,薛远一个人忙不过来,比平常来的稍晚了一点。
第二个作用当然便是煮饭了。
“咳咳!”火刚升起的时候,秦镇被炉子里冒出来的浓烟呛了一下,当火真正起来的时候,烟也没那么大了,剩下的烟便顺着四通八达的缝隙随风溜了出去,而且炉子后面的墙上还专门开了一个孔,是专门用来走烟的。
在这儿,秦镇永远不会担心煤烟中毒。
薛远取出一口铁锅,坐到炉子上面,用舀子填了一大锅的水。
大概过了两刻钟,也就是秦镇所理解的半个小时,锅里的水开了,秦镇所在的屋子里的伙伴们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薛远拿出一只碗,先给秦镇舀了一碗开水,其他伙伴们也拿出自己的碗,纷纷到锅里舀水喝。
他们的碗都是陶碗,而且边沿全部都有破裂的口子,至于瓷碗,只有那些贵人们才可以享用。
秦镇找了一处没有破口的碗边,双唇搭在碗的边沿上,一口一口的跐溜着滚烫的开水,胃里顿时有一股暖流,散发到了全身。
“大家先喝点水暖暖身子,等川乌回来了我们再做饭!”薛远提议道。
薛远的提议大家都没有反对,一是薛远身体壮实,孔武有力,他还练武,身手很不错,能够镇住大家,在这群人中间有一定的威望;二是大家都知道朝川乌去干嘛去了,都知道晚上有好东西吃,所以便集体很有默契的压下了早已咕咕响的肚皮。
“马顺,你再舀一些水,把锅填满,先把水烧开。”马璇感到薛远慢慢的占据了主导,赶紧开口吩咐马顺。
马顺看了一眼薛远,见薛远没有什么反应,便答应一声,出门舀水去了。
秦镇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苦笑了一下,真是应了一句古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尽管他们这个屋子里满打满算只有十个人,尽管他们是一群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奴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随时随地的派系斗争。
他们屋子里的十个人,秦镇是秦州人,朝川乌是渭州人,他们两个是同路来的,薛远和陈落生是从延州过来的,马顺是夏州人,他们五个有一个共同的标签,便是外地人。剩下的马璇、马瑞、王铁柱、杨小七、严越五人都是凉州本地人。
不论是到哪,本地人面对外地人都有一种心安理得的地域优势,他们这群挣扎在生存的底线上的奴隶也不例外。
十个人中马璇的年龄最大,今年十七岁,刚来布尔智马场没几个月,马璇便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成为了十个人中名副其实的老大,他便联络凉州本地人,开始排挤打压外地人,这个不大的屋子里便出现了鲜明的等级。
最上层的自然便是马璇,处在中间位置的是剩下的四个凉州人,最底层的便是他们五个外地人。
有活自然是让外地人多干,有饭当然是本地人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