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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安在前是非

青山,以常年青翠闻名,界于微州城与江宁城间。

李晓来时,山下有个茶棚,老板正在里面酣睡。上山路分了两条,穆争前去打探。连叫带拍的把这茶老板的睡意给临抹去了:“茶大哥,茶大哥,茶大哥。”

这茶大哥睡眼朦胧,看了一眼穆争,也没脾气,只有些不耐烦:“寿有医师不在,上山找肖前辈,这两条路最后都汇成一处,直走便是。”说完,便还想睡去。

穆争奇了,抓着问:“哎!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茶大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来?”

穆争道:“是啊!”

茶大哥又道:“你是问路,上山找人?”

穆争道:“是啊!”

茶大哥又道:“这山上除了青山寺,我只晓得两位大夫,别的人我也不知道。”随着摆摆手,便还是继续睡。

穆争笑意道:“哼,我还要买茶。”

茶大哥道:“留钱,喝茶,走人。”随着手指一处。

穆争看去,果有一大桶茶,旁边还放着一叠碗。穆争可不是真要喝茶,过去有意着:“我拿个碗去,看你知晓?”

“没良心。”穆争脚动了动,不算踏出一步,便听茶大哥在耳边喃语,回头一见,仍是睡着,怀疑自己:莫非是出了幻觉?当即就要走,才出一步,一个乱胡子的人把自己抱拦住,穆争一怔,回头乱胡子的茶大哥仍在桌上,睡的毫无破绽,穆争有些惊吓,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前,确信没东西,再一回头,乱胡子茶大哥又在跟前,穆争丢下碗,仓惶跑了出去。

看着穆争驾车逃去,茶大哥笑开了脸:“哈哈,现在的年轻人逗我这一个老头子,哈哈,我老吗?”对着一缸清水,茶大哥问着自己,随即答了:“老了老了,瞌睡豹都没人认识了。”

瞌睡豹吓跑穆争,却在一辆马车面前,车上还有人的。

李晓担心穆争真的受了惊吓,便叫道穆争告诉道:“子争,刚才茶棚里确只那茶大哥一人,在你回头,来回跑动,我也看的不甚清,不知他如何跑的,但想来他该是习武之人,还是个高人。”

穆争叫冤道:“我只是想逗他一下,因见他睡的憨怜。我是读书人,海纳百川,怎会鸡鸣狗盗?”

李晓道:“他也是逗你,彼此彼此。”

“谁跟他彼此彼此!”见穆争还是有些气乎,李晓便不再言语。看着李予阳,李晓甚是担忧,一路下来昏沉不醒。青山路上,李晓催促:“子争,要快。”穆争安慰:“兄长放心,二阳定会平安无事。”

马车上山,一个多时辰后。“兄长,闻到有药香,在上面。”李晓闻言出来,一条直路迎着土阶上去,一条往深弯去,李晓看着上面烟火飞舞,雾气缭漫,一股闻不惯的清香扑面来,这就是了!

李晓同穆争把李予阳搭了出来,李晓背李予阳,穆争拿包袱,放着马儿下面,两人上去。

药香愈愈见浓,两人上来,但见这四方外幻,一屋三舍,云烟拢继之中,仿到了昆仑州地。昆仑州地淑子仙人,这里正有一位,在摇扇把药,手捧医经,但见来客,书置一旁,也立时就站了起来。山间女子着素,这女子一身白桃色,端容秀质可与青山比美!又蒙青山养育,更是胜出于蓝!李晓上前:“姑娘,看病。”“跟我来。”姑娘名叫肖雪姻,言语温柔中自带出一股平静来,是股力量。焦虑不定人一听,或眼前稍安。

李晓见,门上挂的是“芍门”二字,里面五株芍药,长势甚好,肥叶饱满。

“爷爷,”肖雪姻喊话里面,带李晓进来,先让李予阳睡在了一张榻上。这也有一个药橱,靠边上,看来许是自己做的糙简的很,没有常大夫家的光亮。柜台里,李晓见一个瘦高的老人,发白藏青丝青丝绕白发,身上疲态显见,仍强提着精神,忙着打包各种药。

李晓想起何大夫的话,首先自报:“晚辈姓李,祖居江宁城,晚辈李晓。”

老人果然询问:“姓李?江宁城姓李只有一族,李仁善是你什么人?”虽在说话,却并未停下手上的活儿。

“家父。”李晓回道。

老人仍道:“你一来自报家门,是听人提过我这里的规矩?”

李晓刚道一个“是,”还未说下语,老人忽然把手一甩,言语不悦:“哼!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为何不冒他人的名?你直报自己的姓名是当我的规矩都是摆设?”

李晓陈述:“晚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遵从事实。”

老人不休:“那这位小兄弟呢?你可叫他自报姓名也不算有违!”

既指了穆争,穆争便不得不言语两句:“你这人好奇怪,我兄长尊重你,才照你的规矩来,你却话有一堆,我们只想请你治病,治病会付你诊金,你只收诊金便是,何必话多!”

李晓后道:“是李晓愚笨,还请前辈看病!”

老人眼里似笑出来道:“李家一族在江宁城也颇得人敬,只是太过低调,小辈无知。”

“这位小兄弟大概姓穆吧!我不与官家人来往,李仁善是江宁城县官。”老人却这么说,人已坐到李予阳在的榻上。穆争听到老人说出自己的姓氏却是震了一道。

李晓仍是道:“前辈知道的清楚。”

老人又道:“哼!我离开江宁城是许多年,到底也在江宁城长大的,风田牙只比我长几岁,小时候还一处玩呢!他方才提到诊金,我要不收诊金,又破例救了你兄弟的命,你要怎样报答?”

听这么说,李晓喜不自禁:“前辈的意思是,他有救了?”

李晓又道:“只要前辈施救,李晓任凭吩咐。”

老人直道:“我有件事,只要你应承。”

李晓也直道:“可以!

老人忽然大怒,甩手而起:“哼!稚子狂言。你不先问我什么事?只一口答应,可见敷衍!”

李晓也顿觉是有些急忙,却并非有意如此,忙上前一礼:“前辈肖华延,可是?”老人哼了一声,不做言语,李晓点点道来:“李晓要大出几岁,对一些往事有所耳闻,前辈世代江宁城行医,一夜忽去,留的满城风雨。李晓斗胆,这些年来,前辈若不是心念往事,怎今日容颜憔悴,甚是疲惫?当年往事想前辈愤恨,前辈不平,叫人报祖父姓名,不过是江宁城有仇人也有熟人,仇人当然不会来,要是熟人,应还可以唠上两句,身在这青山,心仍是江宁城。对着官家,前辈说着不要有瓜葛,但这些年来,前辈何尝不希望一个机缘,前辈放不下,前辈想当年的事有个了断,今日来的不是李晓,但凡一个前辈信可的人,都会受到前辈所托,甚至,前辈自己都有可能再回到江宁城,一了前冤。”李晓用了一个“冤”字。

屋里茶香飘飞,姑娘煮茶,已出颜色。李晓一番话下来,姑娘心中落个十分震撼,盯着爷爷恍惚片刻。穆争静静望着,兄长早就想透了!可不是,兄长不是说了,他知道这个肖大夫的。肖华延仔细看着。

思沉片刻,肖华延忽叫:“姻儿,去备些热水。”“这就去。”肖雪姻答应,顺手递了穆争两杯茶,穆争一杯与李晓,往爷爷那里也送了一杯,随即,出去了。屋里,肖华延问道:“公子是相信,老夫一家当年是蒙冤的?”

李晓实言:“李晓没有见过米松,也是第一次见到前辈,对于……对于前辈亡爱,李晓更是一无所知。李晓只是粗闻米松家人命一条,看诊大夫下狱自缢。”说停这里,李晓便等了一等。

肖华延问道:“只是这样,公子凭什么相信?是我子遥冤枉,不是老夫为子报仇?”

李晓言道:“米松确实娶了亡爱之妻,”李晓看着手中清茶又道:“是冤不冤,都可查证,申冤不难,不冤,就是李晓以身谢义……又何妨。”

穆争听的惊心胆颤。屋外人影方离去!

肖华延些许赞赏:“原来公子是要走着瞧!”

李晓会心:“若真是冤,前辈怕什么?”

肖华延笑道:“我?我不怕!我黄土到了脖子,倒是公子正年华盛好,公子的胆量是否够追到前朝旧案?”

李晓道:“真是冤情,有何不敢?”

肖华延才道:“既然如此,我与公子做个协议,公子能为民请命,我可以治病救人,你我交换,我救你兄弟,公子为我做主。可以?”

李晓道:“只要前辈放心,将事之详细尽告,李晓定竭尽心力,终身不负。”

肖华延眼里露出笑意:“我信你!”这却不是无缘由的!随着肖华延放下手中陶杯,叫了穆争:“穆小兄弟,你上来时,底下铺了一片艾草,可否请你抱一些来。”

穆争迟钝,问道:“我是可以,要它干什么?”

李晓直言:“大夫要的,还不快去。”

穆争才应过来:“哦,这就去。”匆忙放了手里的陶杯。

肖华延又对着厨房喊:“姻儿,你多放些柴去你雪缘妹妹那儿取只寒蟾回来。”

“知道了,爷爷。”说着,但见一个白桃影跑了出去。

肖华延说道:“外面人不知,以青山有神医!每年寿有师父云游四海到处行医,回来时总要顺回许多寻来的珍药。”又瞧见李晓脸上,担忧丝毫不减,主动告知:“你这兄弟,许是混杂吃了什么,到底什么我也还不能断言,只是他似乎受了非常大的惊吓,一直高烧便是身在惊魇,还有……他以前没这样过吗?”肖华延忽然问起李晓来。

李晓也是一惊:“没有。”后又想道:“他八岁时,一次肚子痛,那次烧了一天一夜,睡梦里他也总喊疼,不是这样睡的昏沉。”

肖华延点头:“他这是天根,我没看错的话,他这病会随他一年长大一年,一次会比一次凶急,不定哪一次直接就要了命。”

见李晓震愕,肖华延又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他这病不犯便可相安无事。”

李晓急问:“怎么样是不犯?”

肖华延道:“今后不沾冷油,不食酸辣,不饮茶酒,三餐不慢怠,起休规律。虽不能断根,能保平安。”

李晓一一记下,穆争带了艾草回来:“前辈,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

肖华延见道:“足了。”

此时,肖雪姻也回来,“爷爷,寒蟾取回来了,水也放好了。”

肖华延又道:“姻儿把暖房打开,这位公子要在里面住上两晚。”暖房一开,必是得了重病的人,肖雪姻虽是吃惊,但也应了一声,便去了。

肖华延叫道:“来,跟我来。”李晓同着扶起李予阳,穆争跟去。

“寒蟾平热,艾澡中衡,我世代针灸为傲,放他暖房里火烧,水不中断,烧下去便活了。”

夜里三更,李予阳睡中醒了一回,见一个似仙女的姐姐正喂自己水喝,出言问道:“乔飞姐姐?不,我是死了!你是,娘?”“你说什么?”说的什么?没叫人听清,又昏了过去。李晓和穆争连日赶路,两人眼旁都一圈浓黑,李晓挨着床榻,穆争倒在李晓身上,两人都在暖房地板上,凑合打盹。

肖华延来探:“怎么样了?”

“还在烧,刚才似醒了一回。”因不太确定,也没往下说。

肖华延道:“太晚了,你去歇会!”

“没事,爷爷,我看着他,你去睡。”

肖华延没办法道:“一个姑娘家,熬多了夜,脸上就不好看了。”

“我怕什么!”脸上一羞,心中似蜻蜓点水过一个圈漪。

肖华延看着,明白在心:“爷爷陪你待会,你最近读的医书是哪本?去拿来,爷爷给你讲道讲道。”

“嗯。”提到医书,欢喜更甚,当即跑出去拿。

房里红彤红彤的,照在肖华延的眼里,一圈波水,满是牵挂。想起那日,

“寿有师父,”

“华延啊!”

“今日带孙女一块来,那姑娘是什么人?”

“哎!一个徒弟!看她们俩一见如故啊!”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至真的声音。

“我叫雪姻我姓肖。”一个平静。

“肖雪姻?那我叫雪缘,我也姓肖。”

“我这徒弟病了,忘了从前。前两日我才想自己要出门去,跟你要雪姻来,叫她们俩一块作个伴,不想你今日巧就带来了。”

“弟子这番来,也正想把雪姻托给师父,近日弟子总觉身乏力疲的,恐时日不多之兆。”

“可看过了?”

“弟子有数。”

次日,天刚明亮,李晓渐从睡中醒来,大夫和姑娘都不在,李晓环顾一眼,暖房里四个大暖炉皆已燃尽,屋子里的暖气还没尽散出去。

李晓轻轻将穆争移开,去探了李予阳的额头,大喜过望,嚷道:“烧退了,烧退了。”穆争惊醒:“什么?什么?”看罢四周,只见那里兄长在唤:“予阳,予阳,”

肖雪姻进来,看到这般,忙拦道:“哎!他方大病一场罢,身体元气还需慢慢恢复,这两日还是多睡。”

李晓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娘!”

肖雪姻进来,带了一大碗粥,三个小碗,一碗药,一碟咸菜,忽被李晓这么大礼,也来不及施还,待言语却是爷爷从外面来:“你勿需谢她!该谢还是你们上来之前那位大夫,不是他,你这兄弟到不了我这里命已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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