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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荒原

他走在时光街上,冬天的冷风迎面吹来。

生活就像城市里面的空气一样污浊,没有清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已经独身很多年,最近,他忽然觉得很寂寞,看了一眼马路上来往的行人,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终于他发现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正常人的需求,有着正常人的渴望。他不是什么艺术家,人过中年,那颗伟大的灵魂早已经从他的身体里面死去,他就是一个平庸的人。

十字路口的电线杆上贴着彩色小广告。又是一些骗人的东西,他看见广告上有张美女的照片,这个社会上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骗子,男的骗色,女的骗财,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脚下何时会出现陷阱。几年以前,他在这条街上见过很多重金求子的小广告,年轻的美女嫁给富翁而不能生育的故事成为流行版本,漫天撒网总会有几个天真的男人落入圈套。走过路口以后,他忽然生出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看看现在又有什么骗人的新花招。他又回到电线杆线前面,小广告内容简单,只有一张美女照片,他看见照片下面醒目打印着包小姐三个字,还有一串手机号码。全球金融危机到来以后,失业的工人很多,难道性工作者也受到影响。他笑了笑,这真是一个金钱的世界,女人的身体就是一叠钞票,这个社会还有金钱做不到的事情吗?

他用手机记下这个号码,也许,会有需要的时候。他想起纪录片导演徐童的作品《麦收》,这个社会底层生存的特殊群体,她们的感情世界就像是阴云笼罩的天空,阳光总是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他忽然对现实中的性工作者产生一种神秘感,这样的弱势群体就在他的周围,甚至无数次擦肩而过以后,他都没有发觉这些独特女子奇怪地的眼神。这个群体也许是一个年代的缩影,她们是商品社会开足马达运转的润滑剂,她们是物质生活无法替代的欲望气球,有谁真正理解这个群体的生活。忽然,他萌发出一种创作的冲动,要将这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呈献给世界。

摩天大楼是工业时代的产物,物质的发动机加快了每个人生活的脚步,工厂的流水线占据许多人的大部分时间,每个人的大部分生命都交给了工作。城市依然是许多人一心向往的天堂,无数人离开自己的家乡,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他们的青春留给了城市,他们的感情在喧嚣的街头变成灰尘,无数站在机器旁边的空心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有流水线上的产品才是跳动的神经。在工业化的浪潮之中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异乡人,所有的人都会从此失去故乡,只是所有的人都在欺骗自己有一个更美丽的天堂就在远方。每个人都活在乌托邦的幻想里面,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总以为自己就是命运的主人,永远不会有退路,永远看不到前面的悬崖。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人生在何时会出现岔路,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哪一刻就会翻开全新的一页生活。江倩去美国进修了三年心理咨询师的专业,回国以后,她成为一名心理医生。这是收入颇高的一份职业,客户都是白领里面的精英,无论是商业成功人士,还是风光无限的演艺明星,或者身家显赫的企业家,更有大名鼎鼎的艺术家,每个人在这个时代无论外表多么富贵奢华,那颗心却总是处于病态的困扰之中,总是被真我与假我的争夺伤害着,每个人都是一团纠结缠绕解不开的矛盾综合体。江倩的心理诊所在这座沿海一线城市的五星级写字间,她已经成为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客户遍布亚洲各地,只有提前三个月预约时间,才有咨询的机会。她每个月只安排十二个客户的见面时间,工作只会占据生命的三分之一内容,她的生活很精致。

江倩坐在心理诊所的豪华办公室里面,她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柔弱女子,她就像又开始了一次新的生命。过去五年,她接诊过无数千奇百怪的病例,这些客户都是社会里面的名流,当脱去文明的外衣露出真实人性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致命的心灵创伤。见过无数别人的伤口,让她更加成熟,更加洞悉这个世界的本质,更加将人类的弱点看得一清二楚,她要做这个时代的心理医生。江倩将要开始新的一轮工作周期,她就要开始给客户会诊,她看着墙上的时钟,就像是看着人类的眼睛。

第一个病人。

职业,地产集团主席。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的资料我已经认真读过,说说困扰你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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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吧,我只能提供一些心理辅导。”江倩看了一遍笔记本里面客户发来的电子邮件,目光直视着客户。

“我总是被失眠困扰着,每天晚上都会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周围没有一个能够让我相信的人,我总是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欺骗我,没有一个人对我忠心耿耿。我总是觉得每个女人与我在一起都是因为钱,如果有一天公司破产,所有的人都会离开我。我不再相信感情,不再相信婚姻,我觉得每个人都在给我演戏,没有一个人是真情真意。有时候,我觉得家庭就是一个幻觉,觉得周围的每个人都像一道影子,觉得公司就是我逃离的一座监狱。现在,我每天最多就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白天总是出现幻觉,你觉得我是哪方面出了问题?容易解决吗?”客户问了一句,眼睛里面充满迷茫,期待着这位心理咨询师的回答,像是迷途的孩子。

“你这是心理抑郁症的初级阶段,服用一些药物就可以解决,回家以后不要再想工作的事情。每天晚上入睡之前,听一些舒缓的音乐会放松你的神经,一定要保持稳定的情绪,只有这样你才能很快入睡。”江倩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笔记,每个客户的资料都会存入她的心理档案。

“为什么我总是会出现幻觉,很多时候,我在办公室里面就被幻觉笼罩。有几次,我甚至在幻觉中看见妻子发生婚外恋,这是直觉还是病态,以前没有这种幻觉出现。”客户向心理医生进一步询问,他觉得医生可以解决所有困惑着他精神的难题。

“出现这种幻觉很简单,我问你,你有情人吗?不要向你的医生隐藏任何事实,我们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放心你的隐私不会泄露。”江倩说着话,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客户。

“有,情人,这与我的病情有关系吗?我们的感情状态很稳定。”客户说着话,眼神躲避着心理医生的目光。

“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会将自己的行为反射到别人身上,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总是自己的对立面,这样就会不由自主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幻想成别人。你的幻觉很正常,这是每个普通人都会有的感觉错位。这样,我给你开一些辅助治疗的药物,先让你的失眠渐渐解除,下一次再给你做具体的心理辅导,一个疗程下来你就会没有任何问题。”江倩说着话,将一张写着药物名称的白纸递给客户。

“这些药物,你这儿没有吗?”客户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抬头问对面的心理医生。

“这些药物各大药店都可以买到,我这里是做心理咨询,不是病人的药房。还有其它问题吗?”江倩与客户说着话,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每个客户都有固定的见面时间。

第二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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