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长生斜倚在榻边,打起盹儿来。
不是她想憋屈地缩在这里,实在是她想上岸透气,某大仙却不肯答应,扯皮无果,倒是先把自己给整疲了。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在水底呆到子时了。
榻上的矮几早已撤去,秦幽在矮榻的另一端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结界里寂静无声,只有长生那似有若无的打鼾声,时不时哼唧两下。
半明半灭的宫灯照耀着结界内的方寸之地,结界外只有一片深沉的黑,隐约能见流水暗暗涌动。
忽然,秦幽身子一震,不由蹙眉,他缓缓睁眼,垂眸看向那扰他休憩的祸首。
长生踹出一条腿搭在他的大腿上,秦幽顺着她脏兮兮的靴子,逐渐向她身上瞧去。
但见她侧身而卧,一只胳膊屈起做枕头,另一只手搭在榻边,一条腿跨到地上,另一条腿嘛,正窝在他怀里,不要脸地蹭着他的长衫。
秦幽长长吸了口气,压住胸中蓬勃欲发的仙气,他怎么忘了,这丫头的睡相,不是一般的差,就冲她这点,他敢肯定,她绝对是注孤生的命。
他指尖一挥,那条不识相的长腿便“啪叽”一下掉落塌下,连带着将她整个身子给掀翻到了矮榻底下。
“哎哟!”
额间磕到了榻沿,长生吃疼惊醒,迷迷瞪瞪地坐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睡在了地上,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秦幽身上。
只见他双目紧闭,静心打坐,于外界之事充耳不闻,长生不疑有他,只道是自己睡沉了,不小心滚下来的。
当下缩回榻上,又继续闭眼睡觉,不一会儿,倦意袭来,脑子又迷糊起来。
秦幽这口气刚顺下,不想身子又是一震,这回她两只脚都伸到了自己怀里,那臭烘烘的靴子互相磨蹭着,带下点点泥屑落在了他干净的袍衫上。
秦幽白皙的面皮微微发青,凤眸闪了闪,又闪了闪,眉角直抽抽,胸口起起伏伏,指尖颤颤悠悠,千年的涵养不想竟要折在个小小凡女手上。
正在这时,长生突然清醒过来,她一下子坐起,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支棱起耳朵,侧耳倾听,黑漆漆的眸子滴溜溜直转,警觉地东张西望。
隔了好一阵,她才松弛下来,抬手拍了拍昏沉的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便伸个舒服的懒腰。
不料,手臂幅度过大,竟一下打到秦幽脸上,幸而他举手隔挡,才没碰触到他俊美的脸皮上。
长生回眸,嘻嘻赔笑:“不好意思啊,我无意的。”
秦幽不语。
长生不由为自己辩解:“这不能全怪我,谁让你这么小气,弄张这么窄的榻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小心了。”
秦幽身子不动,视线斜斜向她瞟去,皮笑肉不笑;“那倒是我的错了。”
长生厚着脸皮,拍了拍他的肩,顺水推舟道:“你承认就好,不必过分自责,我不会怪你的。”
秦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单看她这清秀的小模样,谁能想到,这丫头的脾性如此恶劣。
长生被他睨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收起笑脸,换了副严肃的表情,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秦幽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只送她一声冷笑。
长生碰了一鼻子灰,砸吧下嘴,又道:“不是,我说正经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幽端凝了她片刻,抬眸望向水面,伸指一掐,道:“还差一刻钟,便到子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