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态度,比起我小时候,已经好多了。”
“这倒是。”
“爸,其实我是实话实说,他们来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总觉得我在暗讽,在挖苦,尤其是舅妈。既然这样,她何必来呢?不相往来,可以让大家都轻松点。”
“他们是亲人呀,你怎么能这么说?”
“是吗?别忘了,你和孙美娟已经离婚了。你和奶奶没有关系了!和他们也不是什么亲人!”
“不是指法律上的,而是血缘的。他们都是你的亲人,通过奶奶联系在一起的血亲。那和我不也是亲人吗?”
“但是你对奶奶是没有义务的。你怕是忘了吧?她不是奶奶,是外婆,她不是你母亲,只是你的丈母娘,如果你没离婚的话。但是你离婚了。”
“不,她和我母亲没有差别。”
“那只是情感上的。当年,奶奶,不,外婆,她的赡养是邢冰的责任。但是她担起来了吗?”
“我和她差不多,我是女婿,她是儿媳,当年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顾不过来,我能理解。”
“不,你和她不同。你只是前女婿。她当时可没有和舅舅离婚,而且舅舅出事后,肇事者是赔了一笔钱的。”甄辰低声说道。
虽然事情过去了多年,但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甄辰的父母离婚。离婚后,她妈妈孙美娟就辞掉了医院的工作不知所踪,没人知道她去哪了。当时,甄辰的外婆和舅舅一家都在僻远的山村,外婆急怒攻心、对女儿极其气恼,生了一场大病,病才好了一半就勒令儿子孙爱国联系朋友、出外寻找。断断续续的寻找了一年,始终未有一丝消息。然而,有一次一个邻居回村,说是在广州火车站看到了孙美娟。孙爱国连夜赶往广州寻找妹妹,半夜下车却在火车站外遭遇了交通事故。大概因为寻人心急如焚,他跨越了栏杆,是交通事故的主要责任方,车主处于人道主义,赔付了并不大的一笔钱。
听说此事的甄晓山带着小甄辰去参加了前妻大舅子的追悼会。甄辰那时候就发现外婆不对劲,女儿消失,儿子去世,老人却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
毕竟甄爸已经离婚了,也不便插手太多,葬礼后留下钱给邢冰就离开了。
次年过年前,甄晓山带着甄辰再去看望老人时,却发现老人家门旁野草丛生,院内一片狼藉,似乎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寻到村里人,他们说老人儿女接连出事,老人家傻了,儿媳邢冰带她去县城看了病也没治好,折腾了几个月后,大约是上月,邢冰就带着老人和儿子孙秋实离开了。
甄晓山有些感慨。重新带着女儿走到老人的砖瓦平房前,想到当年结婚时,鞭炮喧天,红绸扎满大门,他曾经开车从这里接走了孙美娟。没想到数年后,居然是这样荒芜的光景。
他推开了没上锁的大门,从院子里找到扫帚,带着女儿一起清扫院落。
小甄辰想去内屋找撮箕,没想到在外婆房间里听到了动静,吓了她一跳,连忙喊她爸。甄爸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到的是穿着脏棉袄正坐在墙角咽生花生的老人,花生壳丢了满地。
看到甄晓山,她忽然精神一震,手臂战战巍巍的伸出,喊道:“爱国,你可回来了。你找到你妹妹了吗?”说话之间,嘴里喷出了一些花生碎渣。
甄晓山顿时控制不住眼泪,上前抱住老人:“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