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吟可以说是一路浑浑噩噩到了长安,一路上头脑乱杂如麻。直到站在长安城门下,她才彻底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七年来的梦魇的源头。
“且吟,夜时皇上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奔波数月,先回府梳洗一番吧。”苏向看着沉默不语的且吟道,这一路来,她总是沉默,对今后在长安的生活绝口不提,他自是明白她内心的复杂,七年前她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或许大哥能再留个心眼,听听自己的劝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他目送且吟离开,自己带着贴身侍卫前往皇城。
“镇守西北多年辛苦爱卿了。”皇上李宏操着沙哑的口音,冷冷地对阶下的苏向说,苏向回道:“皇上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朕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如今召你回来,你也明白,你年事已高,如今西北已定,我已让陈文海接替你的职位,你且在长安修养一段时间。”
“皇上您的体谅实在让臣感激涕零,实为苏家之幸。”苏向面无表情看向皇上。
“朕乏了,且退下吧。”李宏不愿再多看苏向一眼,他那同苏御极其相似的眉眼,李宏只觉脊背发凉,便早早让苏向退下。苏向行礼告退,行走在宫中,迎面而来的便是熟悉又陌生的南鸢,她仍如多年前那般艳丽动人,却不再明媚,眸似水波,却不再荡漾,只剩平静,无尽的平静。苏向向她行礼,南鸢倏忽红了眼,那一声淑妃生生刺疼了她。但她只能保持镇定道:“苏将军回朝实乃喜事,本宫备了一些薄礼,算是一点心意,也请将军莫要怪罪今日宴席无法出席才是。”苏向亲手接过,深深看了一眼南鸢,便告退离开。
且吟为苏向冲泡好茶水,坐在苏向案旁为他添好茶,茶香四溢,让人不禁心静下来。苏向将木盒递给且吟,道:“这是你娘送给你的。”且吟愣了一下,本来正要接过的手悬在空中,“娘?”苏向点点头,径自将木盒放在她手上。且吟回到房间,手发颤的打开木盒,里面放着是一条华丽温柔的裙和一封书信。
“且吟,得知你回到长安,娘欢喜极了。七年来,没有一天不在思着念着我那在雪地打滚,软软叫着娘亲的我的心尖儿。但娘不能联系你,会给你招致祸患。娘希望你还记住,从七年前开始,你便只是苏向的孩子,苏且吟,不再是苏御的孩子苏澄,这样你才能活下来,你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念想,我的澄澄。希望你能体谅娘亲的不易,不管如今什么变化,你都只要相信,娘永远爱你和爹爹。”且吟读完这封信,抚摸着那裙,痛哭出声。她一直怨着娘亲,送走她并高升成为皇上的嫔妃,她认为南鸢才是这个局中最大的背叛者,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娘亲的不易与痛苦,七年她也一样如履薄冰,如坠深渊,丧失挚爱,被迫成妃,送走爱女......一切的一切,同样是她的梦魇与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仙儿为且吟梳洗,看着铜镜里的且吟,轻笑道:“小姐,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呢,真美。”且吟微微一笑,看完娘亲的信,她坚定的爱让且吟舒心欢愉了不少。“惊艳到了吧!”且吟打趣道,仙儿为她描着细眉:“这么自夸您也不害臊。”且吟就这么喜乐着,随着苏向去了宫宴。
李琛昱是最早到达宫宴的。他先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喝着茶,看着宴会上忙忙碌碌的宫人,陷入了沉思。苏向将军召回朝中,定是同近两年百姓相传的事情有关,事关多年前苏御将军企图谋反之事,百姓相传此事有蹊跷,传言说是皇帝忌惮苏御将军的权利与受民爱戴,皇帝才痛下杀手,并调任苏向将军,多年不召回述职,冷落苏家,此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民心大乱,召回苏向以彰显并非忽视苏家及其贡献来安定民心实在是下下之策。当李琛昱回过神来后,宴会静下来,李宏率先举杯,道:“朕在此先敬苏将军一杯,为国镇守边境,护我大国多年安居乐业,实在是大功一件!”语毕,一饮而尽。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举杯相敬奉承夸耀苏向的功绩,李琛昱看向苏向所坐的方向,忽地他怔住了。
坐在苏向旁边的女孩,着一条绛紫花笼裙,将她衬得肤如凝脂,弯弯双眉下是闪烁如星的双眸,眼神柔得似一波汪泉,整个面庞是那般艳丽却脱俗,眉梢眼角,尽是春意,乌黑的发挽着发髻,烛火透过发丝发出丝丝光晕,那步摇随着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摇曳,也摇进了李琛昱的回忆里,心间里。
苏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