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上,一片肃穆,楚王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一旁则是尊荣华丽的皇后,只听得一声怒号。
“大胆”
楚王拍案而起,双目仿佛要从眼眶崩裂而出,直直盯着跪在堂下的炎末羽。
“大王赐婚,本是好意,无奈微臣心中早有所属,还请大王三思,收回成命!”
“本王的小女儿玄翎公主自小就钟情于你,你难道不知?”
“公主的情意微臣......自然懂!”
“那你还说你心有所属,你这不是当着群臣的面给本王和翎儿难堪吗?”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娶不娶玄翎?”
炎末羽淡然道。
“若大王坚持,只怕末羽,今日只能......抗旨了!”
说完低头向下拘礼。
楚王冷哼,一声怒斥。
“好,好你个炎末羽,枉你炎家三代贤良趁如今却要在你这里落下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好,本王成全你!”
语罢,怒挥衣袖。
“来人,炎末羽朝堂之上公然抗旨,对本王与公主大不敬,革去炎末羽右将军之职,收押天牢!封其家!”
便要有两个士兵来拉他。
“且慢!”
只见顾彦探身上前,拘礼。
楚王缓言。
“顾爱卿?”
“启奏大王,炎末羽将军虽抗旨,但请大王念在炎老将军等几辈劳苦功高,免除封查炎府,这对炎府来说,是一个污点,大王若真查封炎府,岂不是又成了老百姓们饭后闲谈的话题?”
其他群臣闻此便也纷纷进言,炎末羽将军以及父辈祖辈对楚国尽心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虽为婚娶之事抗旨,但却是事出有因,毕竟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楚王轻叹,侧身摆手默允。
炎末羽对顾彦轻颔首以示谢意。
毕竟顾彦和他常年征战,两人可谓患难之交,亦有手足之情,顾彦明白炎末羽,他怎样无所谓,就是不想牵连其他人,何况今日之事,的确是大王太过于强横。
顾府里,尚书罗茗和顾彦踱步于后园,罗茗和已逝的炎老将军是旧友,今日在朝堂上又出了这种事,自然也是为炎末羽说了不少话,无奈却依旧落得革官收监的下场。
“想当年炎老将军在的时候,对群臣对楚国那是如此尽心尽力,可是如今......唉!”
顾彦轻叹。
“我能理解炎兄,他这半辈子都为了国家听从大王父母的安排,如今让他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你觉得他会让自己的后半辈子也被别人安排不顺了自己的意吗?”
况且真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珍贵的吧!
后面那句他也没能说出口,毕竟那种东西对他来说也是奢侈的吧!
罗茗也是颔首轻叹,凌仑源迎面快步走来。
“少爷,炎母我已经派人安顿好了!”
顾彦点头“好,随后我便去看炎夫人!你先去备车。”
“是!”
顾彦送别了罗茗大人,回到屋内换便装准备出门。
刚褪去衣物,只听的吱嘎一声,门被人推开,闻声望去,只见那人定在原地。
那般冒失,不是千里还是谁?只见眼前的男子**着胸膛,她的眼睛开始发晕,双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好,使房间内达到白热化的程度,仿佛只要有一丝火星,被浓缩挤压的空气就会轰轰燃烧起来,几秒后她才慌乱跑出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口。
“少爷,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芙歌小姐让我来请你去用膳!我才............”千里小声喘着气,目光不知该看向哪里才好,虽是身在神界的仙子,但她也知道男女有别之事!
思绪乱杂之际,门被人打开,只见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
对上他的目光,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我刚刚是不小心才............”
“你才什么?才不小心看到我赤身的样子么?”
千里觉得自己胸口仿佛有沉甸的乌云狠狠压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呆站在原地。
倒是顾彦先开口。
“告诉小姐,我有事出门,就不在府中用膳了,不必等我。”
千里嗯哦几声,欲离去,因走错方向继而又折转身,快步离去,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经意也让顾彦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发觉的一瞬立即收敛了笑。
离府探炎母之后,便直奔天牢而去。
再次看到他,只见炎末羽坐在潮湿的地牢中望着窗外出神。
顾彦心中只是一凉,继而大笑。
“末羽兄,坐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有何感悟?可有后悔没在朝堂上应允大王迎娶选玄翎公主?”
炎末羽回过头,轻笑。
他是明白他的,亦明白他心所属于何人。
打发了牢狱官员,顾彦进入牢中,只是扔给他一壶酒。
“你娘那边我已安顿好了你大可不必担心。”
炎末羽拘起双手。
“咱两之间,我便也就不言谢了!”
顾彦抵住他的手,举起手中的酒瓶,两人一语不发,闷头就喝,不知过了许久,顾彦拜别离开,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不由得想起往事。
那时,楚国处于多事之秋,战争不断,炎末羽为右将军跟随自己去边境,深冬腊月,那个北境战场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冷。
营地里偶尔能听到山里狼群嗷叫的声音,寒风簌簌。
那天清晨便传来炎父病死家中的消息,炎末羽一直强撑。
直到防守至黄昏时分,敌军才撤退,顾彦清晰的记得,敌军撤退之时,一直气宇轩昂打斗的炎末羽跪在了战场上。
他自然明白他是顶着怎样的心情打完那场仗。
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炎末羽跪在营帐前,看着似圆非圆的明月,他的脊背依旧是笔直的,任凭寒风将发丝肆意吹散沾在布满泪痕的脸上,那是顾彦第一次见他流泪,因为战争他没能赶回去看父亲最后一眼,他不孝,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很多年后,炎末羽每每讲到父亲都会紧蹙眉头,也是这么多年后,顾彦永远不会忘记那年的深冬夜晚,炎末羽在月光下笔直却又在发颤的背影。
寒月下,孤单影只只闻得马蹄声渐行渐远。
李氏武馆里,坐在房内窗台上的女子对着那轮明月吹着竹萧,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腊梅,用一条淡色织锦腰带将其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对着清朗如水的明月,吹着那首他最爱的旒閖赋,箫声悠扬,李莞筠略施脂粉的脸上却布满泪痕,好像离了他便不再灵动然尔。
那年,楚国城内,李氏武馆新迁至城内,馆主李宗天便是曾经武状元之师,听说李宗天在城内设馆,自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那时的炎末羽意气风发,父亲从小教导他,要想上战场为国效力就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也因此他从小变勤于练武,得知李宗天来城内收门徒的消息,他自是不会错失良机,命了随从备好马车,奔武馆而去。
刚入馆内,只见高朋满座的场面,炎末羽轻笑,这时,只见得门外走进一人,高冠束发,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只见得大家纷纷起身,向前拘礼“李馆主!”
李宗天甩手“大家不必如此客气,就坐吧!”
李宗天坐在高堂之上,目光扫视前来求学的一干人等,目光扫到炎末羽脸上时却定住,不禁大笑。
“老夫虽长居城外,但是炎老将军和炎将军的名气老朽还是有所耳闻,那般勇猛之人为何还要来我武馆,老夫想不通啊!”语罢便继而大笑。
炎末羽双眸隐隐有光泽流动,起身上前。
“人无完人,都想着干什么都更上一层楼,虽我如今身为将军,但是对武学却依旧有更高的追求,来此也是因为不甘现在,想着更进一步才好?”
李宗天轻拂胡须,满意的点头,他虽为将军,却无任何一丝高贵轻佻的表现,炎将军果真堪为人中龙凤!自此,炎末羽便开始了在武馆内的求学之日。
遇见她的那天是在那年初夏的傍晚,炎末羽刚入馆半个月,虽已是身经百战武功高强的将军但是却更比常人勤奋异常,学徒早已纷纷散去,末羽辗转至后园,复习今日李馆主所授的双生暗影的招式,仲夏,临近夜晚,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去,偶尔微风,炎末羽早已挥汗如雨。
李莞筠提着食盒准备送给爹她今日做的糕点,踱步于长廊中,只见不远处正在练武之人,他的背脊挺直,招招到位有力,好像在白杨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莞筠没有多想放下食盒便一个轻功落至其眼前。
“这招双生暗影使得确实好,却有一丝瑕疵!”
男子回过头,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脸颊是未拭去的汗水,轻薄的长发沾在脸上,眼前的女子淡粉色纱裙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莞筠轻笑,他没有笑,但他清澈的眼睛却仿佛在对她忠诚的微笑,她上前去便开始同他过招。
“左掌扬起,屈肘当胸,虎口朝上”莞筠打斗中言道。
炎末羽顺话反守,果不其然,招招克制住了其招式,莞筠好像早已忘记了给爹送糕点的事,一招招给末羽比划不到位之处,不知何时,早已不见得夕阳,余热好像也已褪去不少,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夜星,显得格外耀眼,明月淡淡的光铺撒地面,李莞筠才回过神。
“天色不早了,就算再勤,你也要记得凡事不可心急,劳逸结合,早点回去休息,明日方能更好的学习!”
炎末羽双手抱拳,“今日真是多谢姑娘!姑娘的武艺让在下佩服!”
李莞筠只是轻笑,“雕虫小技,我先告辞!”
语罢便离去,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糕点早已冷尽,莞筠抿了抿嘴角,看来今日爹是吃不成我新学的糕点了!只见得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于长廊,回到府中,炎末羽晚饭过后便在庭院继而练习今天的招式,不禁想到那个教他招式的女子,“传言李馆主是不收女徒的,那位姑娘又怎会......”只是一瞬,没有多想便继续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