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笑了笑,应声答道:“自打南天门…嗯……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他意识到自己差点把“睚眦”两个字说出口时,赶紧闭了嘴。
神兽与九重天的神仙们不太一样,神仙主要靠宫观庙宇里的雕塑、画像、香火听世间事,但神兽们除此之外,还能感应到呼唤自己名字的人的心中所想。
听到“南天门”三个字,娰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变得僵硬了许多,不过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
来到正殿时,太上老君的确正端坐在主位上,他案边香炉里将熄未熄的火星子倒像是在宣告着“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娰也不敢说话,见老君正闭目神游,便坐在一边静候,顺便也偷偷吸纳些太上老君受的香火——谁让他在人间庙宇这么多。
尽管祖龙和九子所受的贡品、香火都会分许多给娰,但谁会嫌弃这些东西多?更何况比起牺牲、贡品,香火可是既能提升修为,又不会妨害到什么的好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太上老君才睁开了眼。他对娰已经坐在殿里并不意外,倒是饶有兴致地问道:“听说娰卿入人间,是为了上古第一琴的琴魂?”
“老君说笑了,四凶现世其三,人间近百年内恐怕都再难有礼乐正音……第一琴,恐怕还得在人间经历一番苦难,才能修得琴魂。”
太上老君笑了笑,没有如娰所想那样教训她“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道理,只是一甩拂尘,将两个葫芦送到了娰手上。
“娰卿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老君神机妙算……”娰先笑着点头致意,再仔细看了两个葫芦上的字,一是“金风玉露”,另一个只写了“思”字,猛地想起文曲星君曾要自己给他解字,遂又抬眼望向太上老君,“老君,龙族,真的没有红鸾星吗?”
“哈哈哈…娰卿,老夫修的是无情道,这事你问错人了。”
“老君既修无情道,那这是……”
“文曲星君下凡之前,托我把它交给你。可元凤君上的神火让我在丹房忙的不可开交,好在,这会你就来了。”
娰点了点头,神色深沉地问:“老君,减少人牲,真的错了吗?”
太上老君严肃了几分,他显然没想到龙族出身的娰竟会问关于人牲的问题,更何况是减少人牲。
略沉默了一会,老君才开了口:“先前茹毛饮血,后钻木取火,再后来神农氏尝百草,又作耕种之法,娰卿可知是为何?”
“人与草木、走兽并无不同,都需纳天地精华,以强己身。”娰看着老君,据其所知地坦诚作答。
“既都是享用天地精华,娰为何反对以人牲悦神明?”
娰撇了撇嘴,如实说道:“娰确有私心,但也不全是。”
老君点了点头,早听说囚牛之妻是个凡人,看来囚牛这个女儿也如当年祖龙的两个女儿一样,不与兽相类:“愿闻其详。”
“世间草木也好,禽兽也好,人也好,吸收天地精华本是为了活命,弱肉强食是求生之本能。可人牲……之所以能悦神,因为吸收了死者未尽的寿元能大大提升其修为…此等修炼法门,与妖魔何异?”
“娰卿,修为与法力是你我之命门,神仙也好,妖魔也好,既知有此捷径,谁还甘心多耗上几千年来刻苦修炼?自有人起,就有多少神盯着他们的寿元,争了多少年,才划了四海八荒同天不同神。此非一朝一夕所定,亦非一朝一夕可撼动。”
太上老君这番话,好似有千斤重,从娰的耳朵里砸到她的心上,偏老君自己早已置身事外,直如路人见了他人檐上积雪,依旧云淡风轻。
娰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忘忧之境的,只用瑶池仙露将这里的一切安抚好了以后,坐在后院屋内盯着另一个葫芦发呆。
尽管囚牛一直不让娰吃人肉、享用人牲寿元,但娰当初为了跃行龙门还是接受了二叔睚眦的帮助。那时,她吞掉人牲一年寿元所得的修为,几乎是修炼十年所得。
不过从跃龙门的事以后,娰就再没碰过那东西了。大概是在琴房里待得太久了,她渐渐对那些急功近利的事嗤之以鼻。
用囚牛的话来说:所谓“修炼”,那得先“修”,才能有得“炼”。“修炼”到一定程度以后才有“修为”。修炼这是一个过程,像制兵器时,铁得先熔后才能锻造,最终才能有“为”。
都到了神仙这一层,饮食早就不是必须的了,吸收日月灵气也全不需用那样的办法。可不得不说,那的确是最高效的。
“如果娘不是凡人,大概我也会跟他们一样,心安理得地享用那些祭品。”
娰自言自语,而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葫芦上的那个“思”字。
过了好一会,娰才想起文曲星君的那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