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闻言止住脚步,回头望去,便见说话的,是三名柔然贵人中的一位,生得脸若重枣,满面虬须,一双嘴唇厚而外翻,左眼角处还有一道可怖的疤痕,看起来有些蛮横的样子。
“他是?”高洋冷着脸,有些不悦的问月酆。
月酆见状,狠狠瞪了那虬须大汉一眼,然后赶紧笑着解释:“方才与二公子相叙甚欢,竟忘了介绍这三位将军”,说罢一指那虬须大汉道:“这莽夫,便是我柔然俟力发素黎大人,他可是我们草原上有名的射雕手,使得一手好弓马”。那叫素黎的大汉,闻言憨直的嘿嘿笑了,还打趣的做了一个挽弓的姿势,高洋心下一乐,知道此人的心性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凶蛮。
月酆说完,又指着一名头戴狼帽的胖壮大汉和旁边一名肤黑无须的精瘦汉子自豪的道:“这两位是我柔然的吐豆发,拨略、尉迟大人,他们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士,是我们的万夫长!素黎不通魏国士人礼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请子进莫要责怪!”
高洋闻言却是轻轻皱起了眉,看着那一脸虬须的射雕手素黎问道:“将军能听懂汉话?”
“哈哈哈!俺们三个祖上也都是鲜卑,久居边塞,哪能不通晓汉话呢!”素黎与另两壮汉互望一眼,大笑着道。
“就是因为他们通晓汉话,父汗才让他们与我同行出使的”,月酆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高洋又转向月酆问道:“那你的汉话说得这么好,也是因为在边塞住过?”
“呵呵,那倒不是,我父汗早年一直居于怀朔,对北朝风情心向往之,后来便给我们兄妹请了汉人为师,从小便学习汉话和汉人经典”,月酆微笑着说。
“你父汗也在怀朔住过?和我爹爹当年真有过结义之情?”高洋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他对父亲早年在怀朔的那段经历,充满了好奇。
“正是!”月酆收了笑容,一脸郑重的答道:“我临出发前,父汗曾亲口告诉过我:十余年前,他曾带领部族流亡至魏,被魏国先帝安置在怀朔镇北放牧,便是在那时与丞相相识并结为俺达的。”
“俺达?”高洋又听到一个新名词。
“哦,就是‘兄弟’的意思!”月酆道。
“哦?既是兄弟,便不该有算计吧?”高洋看着月酆冷声道。
“子进,你这是何意?”月酆语气中也有了些许不快。
“方才我娘看那张地图时,我在旁边也看到了,既是你蠕蠕细作所绘地图,为何满篇皆是汉字?倒像是你们专门为我们绘制的,你父汗怕是早就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了吧?”高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
“二公子!休要再称我柔然为蠕蠕!当今我柔然一族在父汗治下,已然设立朝廷,披甲之骑数十万,中枢七部俱在,早已非尔等所谓之蛮邦野人。更何况,你我二人之父,确为俺达,我们此行也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再三语含讥讽?”听到高洋屡屡以言语相迫,月酆也有些怒了,冷冷道。
“我柔然一族并无文字,历来以西域文记事,父汗做此图时,恐其为突厥所获,这才以汉文注之。我柔然儿郎,光明磊落,最看不起的便是你等南人这般龌龊心思,你可知否?”月酆道。
一旁的何伯,听见他们二人起了争执,本以为高洋会生气发怒,引来双方不欢而散,心下不免有些惴惴。却未料,高洋此时反而笑了起来。
“呵呵,想不到小王爷这般经不起玩笑,方才多有得罪,却不知柔然是何时改的官制?”高洋一拱手笑道。
“这……子进,以后切莫再开这般玩笑了”,月酆闻言一怔,见高洋笑容不似作伪,心知自己被这小子激将套话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道:“去岁,父汗命汉臣淳于覃,效法于魏,设立诸部及一切法度”。
“看来可汗也是位大英雄啊”,高洋抽了抽鼻子道:“外面有些冷,咱们还是先进别院再详聊吧,我还想听你再讲讲突厥人呢。”
“如此甚好!”月酆大喜,一抬手道:“子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