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充满怒火的怒吼响彻耳际，裴祁一抬眼就能看清她面上的神情。
少年惶恐不安，漂亮的眼眸中瞳孔缩成不可思议的竖形，像是动物受惊后的反应。
他不敢再往前走半步，手依旧停在半空，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是这样的阿止，我没有这样想…”他再度否认，嗓音逐渐嘶哑。
“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我…我怕我恢复光明，恢复健全后，你就会像之前那样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他的嗓音带着哭腔，眼尾泛红，直直地盯着云止，一句接一句的解释。
“我没有觉得你好骗，我也没有想戏弄你，阿止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这样想…”
“从来没有…”
他说道，说到最后几乎是扯着嗓子从喉腔中发声，一句一句都带着哑声。
少女闻言神情一怔。
她不是没想过裴祁这么做的原因，只是被欺骗被戏弄的怒火将思考的头绪压了过去，一时间只记得要找他算账。
云止久久不说话，裴祁却越来越心慌。
他想向前走，又害怕云止会接着后退，一时间脚步踌躇，最终还是停在原地。
他不停地摇着头，眼眸通红一片，梳好的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
“阿止，我真的没有想戏弄你，我只是怕你离开，怕你不要我…”
少年语气中哭腔更甚，他一声声道，甚至有几分祈求的含义。
“你别不说话好不好？你打我骂我罢，你别不理我，别不回答我…”
“我知道我做错了，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云止闻言抿唇。
按照裴祁的说法，害怕自己恢复光明她就会离开，故而用药效低的药减缓伤好的时间…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她终于抬眼看眼前的少年，抿着唇神情冰冷，但怒火却似乎已然减少。
少年一直注视着她，这一抬眸倒是对视上了，他一怔，眼中哀求更甚。
裴祁眼尾发红，眼中氤氲雾气，睫羽控制不住地颤抖，似乎再这么僵持下去，他就要哭了。
“裴祁，这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她说道。
话音刚落，少年的神情却在那一瞬骤然崩塌，他身形晃荡，似乎听见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云止在对他说她要永远离开他。
“不…”
“不要……”
他骤然失力，脚步踉跄地跌在地上，裴祁下意识地乞求，手撑在地上染上泥灰，却又急急抬头看向她，“不要这样对我…”
“阿止…”
他喊她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地喊着。
“不要这样对我，别离开我，我求你，求求你…”
嗓音零落破碎，像是在说出口前就在心里被撕成几瓣，喉腔压抑着呜咽，掩盖着他即将崩溃的情绪。
云止看着他的惨状，看着他几乎跪在地上的模样，微抿唇，一时间神情复杂。
她原本是生气的，非常生气。
任谁得知自己被戏弄，自己真心实意的照顾都只是别人刻意安排而来的时候会不生气？
她没办法不生气。
但如今看见裴祁这副模样，看他跪在地上，发羽凌乱，嗓音破碎，眼眸通红，睫羽抑制不住颤的模样。
她突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百般算计，万般筹谋，只为让她留在他身边，偏偏这个精心设下的计谋，最后还是被她识破。
云止甚至毫不怀疑的认为，或许裴祁宁愿自己永远这么瞎下去，如此这般，还能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让她陪伴他左右。
她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抬起脚，还未走出去，裴祁却以为她要离他远去，方才停滞不前的恐惧在此刻骤然打破，他甚至都来不及站起，跪在地上，摩挲着膝盖，近乎是爬着过来。
他一把抱住她的腿，两只手紧紧抓着她，企图阻止她抬脚的动作。
少年的哭腔已经抑制不住，每说一句话，云止就能听见他嗓音里的抽噎。
“不要走…”
“你不要走…”
“我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没有想戏弄你，我真的没有这样想，你打我罢，你打我都好…”
似乎恐惧和慌乱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翻来覆去竟只有这么几句话，只有这几个词。
他抬起头看向云止，以他仰视的脚步，只能看见少女绷紧的下颚线，隐约从中探出冰冷无情的意思。
他心中慌乱更甚，抱着少女腿的动作更紧，紧得云止甚至觉得自己血液要不畅通。
裴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认真地提议，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嗓音脆弱破碎。
“不然让府医下毒把我毒失明好不好？若是不够解气，把我毒哑毒聋都好！或者让我四肢瘫痪，怎么解气怎么来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
“千万别离开我…我求你…”
云止听见这个提议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想到裴祁还能提出这样的馊主意。
惊愕之下又觉得好笑，好笑到方才冲天的怒火此刻都已然无法持续下去。
她气什么呢？
气裴祁精心策划，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只是为了让她留下？
气他明明算计了这么久，明明以为事情万无一失，结果最后还是被她发现？
气他不等她将话说完，就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乞求她不要离去？
气他为了让她消气，宁愿自己四肢瘫痪，又聋又哑又瞎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
少女又叹了口气。
若是这么想，裴祁似乎还有些惨。
“你松开。”云止说道，嗓音平静了许多，俨然没了方才质问的愤怒。
“不…松开你就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少年不愿，依旧死死抱住她的腿，甚至一张脸都靠在她的腿上，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裴祁，你松不松？”她再度问道，嗓音中带上几分威胁。
“不松，我不要你离开我，不要…”裴祁十分倔强，依旧跪在地上抱住她。
云止却觉自己血脉要被他箍得不顺畅了，当即厉声，“你到底松不松，不松我踢你了！”
少年眼圈一红，嗓音中哭腔更甚，“你踢罢，你踢死我我都不会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