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许是空气太过安静,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灼人的眸光,如同遨云金龙盘旋在眼底,携着五彩霞光腾空呼啸,凶猛的掠夺着她的心。
她慌忙移开眼,声音都在颤:“不知…不知公子修自何山何府?他日定登门叩谢救命大恩!”
帝隐目光停在她一直搅绕裙带的小手上,白白嫩嫩的真想捧在手里细细把玩,他有多久没牵过她的手了呢?久到他都记不清了。
他敛去眼底的悲色,笑道:“无山无府,普通修士罢了,我闲乐三山,兴游五岳,见这处阴气冲天特留残步救你,姑娘无需记挂。”
姒黎懵懵的听他说着话,那声音好听极了,像涔涔铮淙的韵律,把她魂都给勾去了,一时呆愣在那不接话,手紧紧揪着裙带,心跳得愈发厉害。
直到他轻轻唤了一遍:“姑娘?你没事吧?”
“啊?没事…咳咳…”
姒黎晃了晃脑瓜子,脸红得跟小火炉似的,自己这是怎得了,竟莫名其妙犯了痴戒。
她在心里默诵着六根清净经,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问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单讳一个隐。”
他微微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你呢?”
那眼神仿佛熏风荡荡,荡得姒黎心酥骨软,脑中的经文咒语顿时变成粉红泡泡,羞怯怯红着脸回话:“我…我叫姒黎。”
姒黎…
这个他做梦都在梦呓的名字,心心念念了千年,终于在此时此刻为那段悲痛的回忆画上了句号,开启了重逢的篇章。
他凝视着她细腻囬润的小脸,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温柔,看得姒黎愈发耳热眼跳,胸中的小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心房,垂下眼眉羞嗔:“你为何一直看我?”
“好看。”
短短两字却因那抹情意略有些暧昧,像是闺房密语,他浅浅的笑着,浓浓的爱意悉堆眼角,那是恒古万年的情,是千年重逢的喜,却又织着百般无奈渐渐归于平静。
今夜的月亮很圆,他能感受到风的柔和,能找到曾经下落不明的云朵,能看到山下的河流在奔涌。原来世间万物一直都在流动,是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忽略了所有,直到与她重逢的那一刻,似乎一切才开始有了生机,有了朝气…
他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他的眼底一片明媚,仿佛旭日从这黑夜中升起,矛盾却又完美融合。
姒黎只觉得快要沉沦在那双眸子里,仓惶偏过头眺望远处,脑子里又开始“阿弥陀佛”一顿乱念,待静下心后,忽然担忧起玉子妫会不会已经回村了,那么多飞鬼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应付。
于是起身辞行道:“今夜多谢公子相救,村里飞鬼还未除尽,还请公子送我回去。”
帝隐却道:“放心吧,我已经收了。”
“啊?”姒黎闻言脖子一伸,跟个呆头鹅似的,一脸不可思议:“那么多飞鬼,你…你全收了?”
帝隐被她这呆呆蠢蠢的模样逗笑了,恨不得在她小脸上狠狠亲一口,故意往前迈了一步,凑近她道:“救你之前我已经收了。”
说罢凌空召出云镜,镜中顿时浮现出整座村庄,确实鬼影都不见,连游魂也没有,说明没有死伤人命,村民们也陆续冒出来收拾打扫。
姒黎这才安心下去,也不觉得他离自己太近有什么不妥,相反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迷得她脑袋懵懵的,竟隐隐有些小期待他再靠近一点点。
心里似乎有一处地方被打开了,那是少女最初时朦胧的爱意,是咬下第一口甜果,是羽毛扫心尖。
可是天色已晚,这深山老林的孤男寡女实在不合适久处,于是理智战胜了痴念,她再次辞行道:“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帝隐正欲借口让她多留一会儿,却听到脑海里传来阵阵缥缈空灵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只得作罢送她回去。
他揽住她的腰驾雾掣入天际,似电走云飞,风驰雨骤,瞬息间就遁回村头,姒黎仿佛浑身血液都凝住了,直到他松开手,腰际的温热感被冷风吹散,她才似梦方觉,红着脸匆匆道谢完逃命似的跑回郭旭家。
被那飞鬼追的时候都没跑这么快过。
帝隐一直目送着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里,眸底的明媚复归于阴鸷,面色覆上了一层寒霜,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身消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