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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轻雷响过,初夏阵雨淅淅沥沥,前一刻还在街巷吆喝的货郎,纷纷披起蓑衣护住货品四散避雨。

偶有顽皮的三两孩童对雨水不以为然,他们临街相互踩水打闹,好不快活。

一只红尾黑燕飞快掠过烟雨都城,避开都城驿站护卫视线,径直飞入一间厢房。

厢房内,因样貌而行动不便的兰泽侧身倚坐窗边,他双手手肘均靠在胸前案几,右手握着云龙国《风俗志》,左手则抵着自己颧骨,一边听雨一边阅览云龙国的风土人情。

那只红尾黑燕先是落在案几上,左右蹦跳唧唧叫着,见兰泽无暇理会又飞向兰泽右侧。

一阵黑红旋风过后,它化作一头棕黑束发腰间佩刀的少年人。

“回来了。”兰泽不动声色,头也不抬地与赤燕打了个招呼,又想起什么,左手离开自己脸颊,指了指赤燕身后的桌上:酒袋已满上了“昨夜星辰”。

赤燕倒也不介意兰泽沉迷看书,拿起酒袋后自然地坐在桌上,毫不客气地开饮。

“在这里被关四天了,你倒是不紧不慢。”赤燕右腿脚踝搭在左腿膝盖上,一副玩世不恭姿态看着窗外雨水。

他们所在的厢房并没有朝街,窗外只能瞧见对面矮楼的鹤灰瓦片。

“你日日外出,也不见你带来什么趣闻。”兰泽微微一笑,手上的书卷又翻过了一页,目光还未离开书中的方块文字。

云龙国的文字与幽州人类所用文字相近却不完全一致,读起来并不是那么顺畅,为此,他现在不大有兴趣与赤燕闲聊。

雨来细细复疏疏,纵不能多不可无。

赤燕看腻了眼前雨景,放下手中酒,跳下桌,一把抽走兰泽手中的《风物志》:“这本书你看两天了还没看完?”边说他边翻看,发现里面文字与他记忆所学有所出入。

只见赤燕越看眉头越皱,最后又将这本《风物志》放在了兰泽前方的案几上。

“想不到云龙国与幽州文字还有不同。看书里写的,还不如你和我去街上走走来得实在。”

“毕竟五百多年不同属,有些差异实属正常——这几日让你打听的事你有消息了吗?”

兰泽的目光终于从《风物志》离开,他和颜悦色地看向在他对面坐下的赤燕。

赤燕盘膝而坐一脸自信地回复:“那是自然,云昱在元玉山这个不用说,你说在心境中遇到的妖族,依照你描述长相有点像前些日子坊间流传的半妖。”

赤燕说到这停顿了几秒,眼神瞟了一眼放在旁边桌上的酒袋,示意兰泽酒不够了。

“每日一袋,不然还不等你回幽州,你就要在这里埋怨‘昨夜星辰’没了。”

兰泽动了动手指,桌上的酒袋索性消失。

这让赤燕不禁无奈地顺了顺自己的束发,讨酒不成反而剩的一口都被兰泽收走,早知如此就该都喝完。

“然后呢?”

“然后?没了。关于你见到的妖族,流言四起后元玉山便派人解释为两人误食菌菇出现了幻觉,八成在说谎。但我不明白他们素来不与妖族亲近,藏匿这个妖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赤燕双手抱头用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窗外略有雨水拍打到他的头肩也不在意,兰泽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卷幽州宫中的竹简,一股老旧竹香带着霉味与窗外泥土混杂,吸引了正仰面的赤燕。

兰泽将竹简小心摊开,里面记载了幽州初始,赤燕撇了一眼不以为然:“你我不都是亲眼目睹了幽州创立吗?何须看他们书写的虚伪。”

“五百六十年前,三界纷争终止,你我如今五百三十年,幽州创立五百四十年,何来亲眼目睹。”兰泽轻声纠正赤燕的错误,这样的细节赤燕颇感无趣,他翻了个白眼又看向房梁:“岁岁年年何须记得这么清楚,反正我记得当时很乱,几方势力都看不顺眼。这种历史我们又不是没有记载,差了十年而已,十年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很快吗?”

“正如你所言,史册都是当权者书写的虚伪,各方记载皆有出入——玲珑石、云坤以及魔界相关争议颇多。”兰泽慢条斯理,细细看下来,指出了书简中有关玲珑石的记载。

“云龙国编年史声称玲珑石由元玉山赠予云家,可克制魔刀治疗药石无效之症;既能克制,它却未曾与魔刀一同封存元玉山,反倒云家自持。幽州在此却言:玲珑石为妖王所有,小人云坤窃之,反噬入魔,虽为金目,立国却非真王。”

赤燕眼皮跳动,他坐直身子,也不管竹简是否脆弱,一把将其从案几上拿起。

他仔细看着上面篆刻,读到方才兰泽所指,脸色微变。

“我们妖族记忆里,玲珑石为你们蛟族所有,云坤勾结一妖族盗窃,想以玲珑石与魔刀自立为王。后来玲珑石却被云坤独占……玲珑石最终流落至云龙国宫中还成了云龙国王权象征。不过这位三界纠纷后持续挑衅两界的云坤,不管是我们还是哪方,对其结局或寥寥几笔或一无所获。”赤燕只顾发言,丝毫未注意手里的竹简因他的抖动显得更加沧桑,兰泽只得赶紧让他将竹简小心放下。

赤燕这下倒来了精神,也不管在旁谨慎收拾竹简的兰泽有没有听,开始滔滔不绝各种可能。

窗外雨声渐小,霁光浮瓦碧参差,兰泽望向对面泛着云母光泽的鹤灰瓦,冷不防地打断了赤燕:“没准云坤还活着。”这一猜想让赤燕敛容屏气,错愕几秒后,立刻打住了兰泽的猜疑。

“你真敢想。元玉山修炼几百年不死的,这么久了也没几个。”

“玲珑石妖力强大,云坤持有也不知会有何变化。若如幽州所述,云坤反噬入魔,云龙国关于这位创立者的记载寥寥无几倒也正常,前幽州人族那么憎恶,怎么会不关心他最终如何。幽州记载了预言,还记录有关玲珑石的遗愿,却没有云坤结局。这不蹊跷吗?”

赤燕听完兰泽的分析,右手握拳,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段熟悉的历史忽然变得陌生,实属猝不及防。

“先不管这么多,将玲珑石拿回才是当务之急吧?说不准之前写书的老头们太懒了,这种逆势人族结局何须挂心?等你将魔刀彻底摧毁,也不必担心魔界卷土重来了,彼时有妖入魔后被魔刀选中成为新的魔尊,进而造成三界之战。”

听到赤燕最后一句时,兰泽眼神微凉,赤燕鉴貌辨色立刻噤声转移话题,开始说在元玉山勾结了几只山雀拜托查询讯息等事。

兰泽起身走向前方偏厅,拂袖间,心境中的古琴出现在长桌上。

他顺势坐下,厢房中琴音如泉水淙淙,一声已动物皆静。兰泽指尖轻佻,音律有条不紊,琴里知闻往事心结。

赤燕暗自叹气,也怪自己心直口快,当年的魔尊便与兰泽同族,他们对妖力有相同渴望却走了相反的路。

蛟族也算是妖族中能力佼佼者了,第一位临天出自蛟族,这一次同样——想到目睹兰泽临天蜕变之景,赤燕随着琴声陷入沉思,蜕变根本不如记载宏大,历史的记载怕不是这些老头夸大其词写的?

他抬眼望着沉着奏琴的兰泽,既然第一位临天之妖出自蛟族,怎么从未听兰泽提及?自己也没有听过那位成为妖王之说,如昙花一现只留下真假参半的只言片语……

罢了,越想越觉得这些历史没有真话。

鱼龙侵莫测,雷雨动须疑。兰泽全神贯注,融入琴曲,藏起心事。

“三天了,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回禀王上,玄璃消耗太多,静养几日实属正常。王上如牵挂朝中事务,先行回宫也无妨,毕竟国事为重。”

“吾说过,玄璃需同吾一起回宫。”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对话,我向声音方向觅去,想睁眼却只睁开了一点点缝隙,依稀见到一白色背影。

我侧过身,用手揉了揉眼睛,这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欣喜从旁传来:“玄璃!你醒了!”

率先闯入眼帘的是玄尹,他一脸欣慰地凑近我,并握住我的右手手腕,开始为我把脉。

刚睡醒的我对眼前状况还不太明了,只顾打量周围:显然,这里不是我的屋子。

屋内陈设皆为上过漆面的木材,与自己后山所住的小屋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除开我和玄尹,这个房间里还有我不太想见到的云昱。

云昱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打量我的目光让我感觉不适。

这种眼神好比山中埋伏草丛的野兽打量猎物,深邃又不知其心意。

“还好。玄璃,那场雨是你自己的能力吗?”玄尹松开我的手腕,又将凌乱在我眼前的碎发小心拨弄到我耳鳍后侧,和素日一样目光慈祥动作轻缓。

一旁的云昱倒不乐意见此情,他不等玄璃开口回复玄尹,便要求两人即刻随自己一同回云锦宫。

“谁要和你回宫?”我愣住了,怎么一觉醒来,玄尹和我都要去云锦宫?

听到我的反驳,云昱目光变得锐利,他的语气又和最初见面时一样凛若寒冰,直接驳回我:“半妖没资格提要求。”

“王上,玄璃刚醒,还请让她多休息一下。玄尹愿即刻同王上回云锦宫,以备接见幽州来使。”玄尹伸手拦在我眼前让我闭嘴,自己则起身向云昱作揖请求。

眼前的情况让我倍感困惑,在幻境里我分明感觉云昱是相信了自己,怎么这会儿云昱的态度又是这幅样子?

态度语气神情完全不像历代云龙国王者对我的恭敬,倒与最开始见我是金瞳半妖的态度十分一致,恨不得我立马从人世消失。

眼看玄尹在身边,我该将自己的真身全盘托出吗?

就在我打算开口时,云昱忽而正对上我的目光,他金黄眼眸依然清冷,喜怒不形于色。

他好像能猜测到我的心思,从云昱的眼神里,我读出了警告:闭嘴。

“两日后启程,无需再议。她既然醒了,还请掌门减少叨扰。”

云昱说着便将带有警告的目光收回,开始对玄尹下逐客令。

对此,玄尹依旧谦谦有礼,告退时还不忘叮嘱云昱一言九鼎莫要食言。

“师兄!”见玄尹要独自离开,我有些慌张,掀开被子便要下地。

此举却被玄尹喝止,我看着玄尹头也未回,直接背对我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厢房。

眼看玄尹离开,空落落的门口也是陌生景色,莫名的焦虑涌上心头,让我不顾玄尹的话起身向门口跑去。

可自己的双腿莫名的绵软无力,不说跑,我直接趔趄几步后便双腿一麻,摇摇晃晃地瘫坐在地上。

双腿仿佛有万千虫蚁啃咬攀爬,我咬着嘴唇,努力将小腿伸直。

我的腿,怎么下地走两步就成了这样?

“躺了三天,醒来就想跑,双腿自然无力。医术那么高明,怎么不医你自己?”云昱双手背在身后,走到我跟前,语气中带有一些轻蔑。

我咬咬牙,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坐到边上的木椅,没好气地开口:“用不着你在这教训。你也没资格命令我回宫。不管你信不信,我真身——”

“玲珑石。”他冷不防地打断我,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丝带有玩味的笑意,明明是笑却让我十分不自在。

我侧过脸不再看向他,总觉得云昱看人不舒服,尤其是那双和自己一样的金目,好像烈日让我不愿直视。

“即便你现在成了这副样子,也是云龙国王权象征,属于吾。吾当然有权决定玲珑石去向。”

“俯仰之间,你们历代三叩首的玲珑石,到你这代便是这般礼数?”我翻了个白眼,想起过往,真心不快。

时过境迁,我不过是化成半妖姿态,九岁对自己信赖有加的王如今判若两人,居高临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云昱走到我跟前来,慢条斯理地说明着自己的宽恕:“玲珑石要有本分,自己知晓真身不归位。看在你的份上,吾见玄尹等人并不知情你真身,不再查问,对半妖一事也不再追究。”

他低眉盯着我,看似态度有些好转实则眉宇间流露警告。

我无所顾惮地站起来,因为身高差距,我还踮起了脚尖想尽力与他平视:“少拿他们来胁迫。我也没计较你恩将仇报,若不是我,你的隐士早让野猪吃干净了。”

“所以你现在,是向本王讨要赏赐吗?”

“讨要?”我愣在了原地,拥有至高权力的人怎么都脾气古怪思路清奇?

云昱冷哼一声,缓缓转身准备离开厢房:“救人一事与元玉山包藏半妖一事抵消。又提及,难道不是想额外讨赏?”

就在云昱与玄璃争辩时,隐士已提醒他有奏章送达。

云昱现在想尽快回宫,也是想回去处理这些朝政,方才允诺暂缓两日已是自己最大的退让;昨日南部传来关外商人与边防冲突再起,西南则洪涝蔓延……

国内事务已日不暇给,可云昱并不放心玲珑石,也不乐意再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我见他转身想要离开,急忙为玄尹辩解:“我本非半妖,即便是,元玉山对你也没有异心。”

他似乎听腻了这些,不由分说的将我打断:“侥幸。若你非玲珑石,你根本不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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