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认真看看,躺在这后院里的是咱们盟里的人吗?”蓝小墨气急了,“你们整日在盟里朝夕相处,却连几个外人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把弟兄挂在嘴边?”
众人不再说话,有的是不服,更多的是惭愧。
蓝小墨满脸担忧地说,“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尸体应该是澄天卫的人。”
“澄天卫?来打我们的不就是澄天卫的人吗?怎么会这样?”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那些凶徒并不是澄天卫!他们应该是先把真正的澄天卫杀死后,再穿着他们的一身行头过来挑事的。澄天卫的招数我见识过,远不如他们这般咄咄逼人!更何况他们和澄天卫所使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刀法。连这点都看不出,你们平日里是怎么练武的?”蓝小墨连连叹气,“你们平时练武时哪怕再苦一点,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弟兄死于那些歹人之手!都是你们舵主把你们给惯的!”
“对了,杨叔呢?”蓝小墨看向宋野阔,却发现宋野阔一脸沉重。
“盟主姐姐,你不要怪我啊……起初前院打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察到这有可能是声东击西之计,所以就来后院查看,杨叔也和我一起。不出我所料,有两个黑衣人潜入了后院,我和杨叔就与他们过了几招。怎料杨叔好胜心强,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走到哪里杨叔就跟着打到哪里,我怕杨叔出事,就也跟了上去,结果被他们用暗器迷了眼,看不清杨叔去了哪里。等我回到这里时,郑书客就已经躺地上,多半是没救了。所以我就去前面帮忙。盟主姐姐,是我办事不利,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也不怪你……”蓝小墨摇了摇头。她知道,在杨叔和一个陌生人之间选择,宋野阔绝对不会去管那个陌生人的死活。如果是她,她肯定也会如是选择,即使有时这样做是错的。
“情义”二字,是先有“情”后有“义”的,蓝小墨这样给自己找借口。
“盟主姐姐,除了报官,别无他法了吗?”宋野阔知道自己犯了错,手里的折扇也不摆弄了,问问题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小嘴抿得像个做错事的小丫鬟。
“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澄天卫的尸体在我们这里,现场又到处是打斗的痕迹,官府追究起来我们难逃干系,说不定郑书客和这些澄天卫的死都会被扣在我们头上。我们先把盟里的东西撤到暗舵青山客栈里,然后让我们的人与神火镖局断了干系。到时派一个盟里能说会道的弟兄扮成路人,装作偶然发现镖局失火,前去报官。到那时虽保不住神火镖局,却能保全咱们云天盟。”
“但还有一点。”宋野阔弱弱地说,“盟主姐姐,当日那个孟总旗怎么办?他可是亲眼看着你把郑书客带走的……”
“孟总旗那里……我自会想办法。到时不还有竹大人的吗?”蓝小墨心绪有些烦乱,不想再跟宋野阔多言,便径直吩咐下面的人办事去了。
但宋野阔望着盟主姐姐干练飒爽的身影简直是看呆了。和盟主姐姐从小玩到大,只觉得她聪明,自己练十天的心法她一天就能有突破,自己想一个时辰的问题她不到一刻钟就能解出。但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自己还从未发现她有这等缜密的心思。宋野阔酸溜溜地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杨叔还没回来,搞不好会出事……”蓝小墨突然又拐了回来,对宋野阔吩咐道,“杨叔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找到他并保证他的安全。”
说罢,蓝小墨突然想起来什么,急急忙忙找来湛卢帮里为首的镖师,拱手道谢:“湛卢帮弟兄们拔刀相助的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刀山火海,我云天盟也定会在所不辞。只是还有一事需要冯舵主帮忙……”
那冯舵主用自己的大手拍拍胸脯道:“盟主请说,只要能办得到的,我冯某也义不容辞。”
“还请冯舵主与手下的弟兄面对官府问话时这样说……”蓝小墨编了一套飞影镖局与神火镖局因为挣抢生意而老死不相往来的说辞,还交代冯舵主这样说:“神火镖局失火时我根本就不想去救火,还想着那火要是把隔壁烧个干净才好。如果真能如此,在这宣德街上的镖局之中,我就是一霸了。”
蓝小墨还告诉他一定要把湛卢帮来过的痕迹完全清理干净,以免引火上身。
做完这些后,蓝小墨领着残存的弟兄赶赴青山客栈。青山客栈的王舵主王秀秀打开大门,看到盟里众人一个个满面烟灰,浑身血淋淋的刀口,就知道明舵里出大事了。二话没说,王秀秀便把众人领到暗舵的密道之中。
“这几天不要进京,从暗道出城,城外自会有人接应你们。明舵的事我来处理。”说罢,她把暗门一关,留下蓝小墨在暗道里大喊大叫:“秀秀姐!我还在里面啊!你快给我开门!”
…
…
次日,顺天府门前过往行人熙熙攘攘,谁也不知道昨夜在这京城之内竟发生了两桩案子。一桩案子是神火镖局失火案,死了十名澄天卫,二十几名镖师,还有一位望月酒家的店老板。另一桩案子死了五个街头乞丐,还有三个不明身份的壮汉。这两桩案子现在正搅得顺天府的府尹陈穆陈大人头昏脑胀呢!
陈穆是个仪表堂堂,金玉其外的人。虽谈不上败絮其中吧,但他的内心远不像他本人看起来那样光风霁月。而这为人处世之道啊,他当官这些年可是颇有些研究。
“老李,你去把此案通报给澄天卫孙指挥使,让他派下属前来辨认尸体。”
“小李,拿笔墨纸砚来。”
顺天府的两位通判大小二李闻声而到,老李听到吩咐立刻就办事去了,但这小李还犹犹豫豫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李,是有什么心事吗?但说无妨。”
“太守大人……晚生只是觉得这两桩案子蹊跷得很,恐不能这样匆忙结案。”小李说话时,两撇淡成两团雾气的眉毛都拧成了八字。
陈穆一听,乐了:“你是看平时本官叫你拿笔墨纸砚来,就是结案了。但这回可不同,本官让你拿这些过来不是为了结案,恰恰相反,本官这次是要好好查案。”
“去把这纸上的内容誊抄一遍,再叫画师给那几名不明身份的死者画个像,一块儿贴在门口告示栏上,还有这京城的各大街道上。另外,准备好赏钱。”
“哎!晚生这就去办。”小李拿着那张草纸,一颗心激动得像跳兔儿一样。一展胸中丘壑,一朝直上青云,世间有乐事千万,畅快莫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