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高。”他撑在树干上,微微发颤,眼神也不太敢往下面看。
柏逐昔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心生闹意,故意去碰他,在他耳边发出恫吓声。了安被吓得死死抱住树干,一动也不敢动。
“我还以为做了和尚就心无惧意,原来你也会怕。”
“当然会怕……”了安偏头去看她,反驳她的话,却又在看见她表情的时候说不出话来。
战争结束到现在,他第一次看见她脸上带着的是真心的笑容。这样多好,她本就是这样一个明媚的人,不应该为着任何事情而难过。
觉正给林大娘子解签的时间不会太长,在树上待了没多久便回了小厢房,这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来北川寺敬香都会有这么一间专门的屋子接待他们,在离开之前,这间屋子是不许别人前来打扰的。
她不爱听人讲经,了安便不讲,给了她一本做过祥注的经书让她看,自己也一样,捧了本书俩人并排坐着。每每在一处时,虽没有太多话要讲,但心里总是舒坦又自在。
“常思,住持叫你过去……”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一会又响起,“替我母亲点香。”
他轻声应下,把经书合上搁在柏逐昔手边,起身往外去。路过林铄时也没说什么,只顾着往觉正那边去,这般的坦然反而让林铄有些不知所措。
俩人上次碰面还是在除夕夜里,那时林铄已经是林家家主,一个家主该有的杀伐果断、冷静沉着他都有,除夕夜里一个人跑去酒楼买醉的行为虽然幼稚了些,柏逐昔却始终觉得那时的林铄已经很成熟。但那时的柏逐昔还是个有大哥护着,潇洒自如的孩子。
现在在她面前的林铄比起她来,更像是一个少年。他指着了安离开的方向,几度张嘴,又一个字都没说得出来。不过他想说的话,即便不开口,她也能猜到,却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继续看着书。
林铄坐到她对面去,拿过旁边案上的茶壶来,猛饮了几杯,然后一直盯着她。
终于把她看得烦了:“有话你就说。”
他又倒了一杯茶:“你是杀人如麻的悍匪,他是菩提树下的佛子,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吧。”林铄饮尽杯中的茶,满脸笑意。
他这话惹得柏逐昔发笑:“你也说了我是悍匪,我们当悍匪的呢,说话有点粗鲁,说了你别不爱听。”
“请讲。”看她这表情,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老子乐意,你管不着。”果然。
林铄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话让他难堪,柏逐昔会说这话不稀奇,要是不说,他才会觉着难堪呢。
他本也不是真心觉得俩人应该离远一些,只是难得看了安这样,难免会上些心思。何况这对象还是柏逐昔,他虽未曾与眼前人深交,却也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知晓她心性。了安实在令他担忧,那样一个活在规矩里的人,偏偏遇上的是一个完全不遵守规矩的人。
还想着怎么跟柏逐昔好好说道说道,正巧着林大娘子就回来了,瞧见俩人坐在一块儿也是满脸的笑意。
“来,栖栖,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辉朗。辉朗,这是你萧姐姐的堂妹,萧栖栖。”她像天下所有期盼孩子成家的母亲一样,一脸慈祥看着俩人,眼里写满了佳偶天成。
倒是这名字让林铄有些意外,他玩味的看着柏逐昔:“萧栖栖?”
被林大娘子一掌拍在他背上:“没礼数,该叫萧姑娘。”
林铄乖乖的应了,向柏逐昔道歉,又说既然都是女眷,他也不好在此处,赶紧走了。
林大娘子满意得很,想着俩人既然都能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坐在一处聊天,应是十分合拍。之前给林铄介绍的那些他都不乐意,连坐在一处聊天都嫌累,现在他还主动找过来,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必然是对这个姑娘也有几分意思。
有几分意思便够了,林大娘子经也不听了,直接带着柏逐昔去找大夫人,说是要两边合计一下。
这些女人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温吞,帮人牵线搭媒却是利落得很。她和林铄的八字很快便送去找人批了,林大娘子和大夫人更是每天都凑在一处商量俩人的婚事,她和林铄谁都没有出来说话。
林铄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如雾般,自己都说不清想不明。
虽然对林铄放了狠话,她心里却也明白,那不过是被林铄那句话给刺激到了。她其实也没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在出征前,她看着了安,满心想的都是要守住国门,要保护他。回来之后虽也日日相对,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太过孟浪。
她隐约明白自己是喜欢了安的,却还是没想清楚这喜欢的程度如何,她心下煎熬,若不是非他不可,是不是应该离他远些。
再者,林铄那番话其实就是世俗对他们的看法,她可以不在乎世俗,那他呢?是否一如自己心中所期盼的那样,和她的心思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