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挥,刀身划破空气,发出令人振奋的锋鸣声。
这老头儿,还没老!
柏逐昔来了兴趣,拉着缰绳往他那边冲去。两把刀相撞,竟生了火花。他们从马上打到马下,直打到暮色四合,都没分出胜负来。
她一边惊叹于展谨这般年岁还能同她打个势均力敌,一边感谢那些她从前鄙夷的礼法。两军交战时,首领对阵,旁人不可枉动。若是这些士兵不遵这规矩,她可能也没办法抵挡多久,毕竟展谨的实力不俗。若是他再年轻些,柏逐昔就不敢保证自己能守住黑山石。
陆陆续续打了好些天,都快过年了也没打出个什么结果。
展谨身边有个副将,没什么打战的本领,但似乎很会说话。他背着展谨找过柏逐昔好几次,每次都劝柏逐昔放水,说的话也都差不多。大抵就是告诉柏逐昔只要她肯背叛黑山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样的话在柏逐昔耳朵里都是屁话,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个朝代,女人不可能为官。男人们不会愿意放一个女人进入朝廷,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厉害,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利被分化。
那副将又偷摸着来了,秉持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柏逐昔一直对他诸多忍让。只是他的那些话,听得柏逐昔有些困倦。
“我说,你就没什么新的话要对我说吗?”每次都说相同的话,听得她实在是有些疲乏。
无法攻下黑山石已是定局,展谨虽然厉害,却无法忽视岁月的痕迹。杀柏逐昔,他有心无力,攻寨亦是如此。这件事展谨自身应当也有所预料,他孤家寡人一个,贬至下县倒也不怕,索性便同柏逐昔战上几场,也算是回味一下壮年。
副将仍絮叨着之前的话。
“只要大当家伏法,其余人都可平安。您更能一跃成为朝中新贵,何乐而不为呢?守着黑山石为匪到底太辛苦了些,入了天子堂,方为人上人啊。”
这话讲得她都有些心动了,听起来实在让人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如此说来,我倒是没有理由拒绝了。”她倒了杯酒,起身走到副将跟前将酒递给他。
副将不敢接,她率先喝了一口。
“别担心嘛,你的话确实让我心动。”
副将接了酒过来,陈年的老窖,一口下去呛得他直咳嗽。
“你觉得我这忘忧如何?”
“好酒。”
见她笑着,副将也跟着笑了起来。下一秒,那笑容便凝在脸上,而后直转成扭曲痛苦的模样。
她废了副将的手臂。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看展谨怎么跟上面说。
展谨在寨门前与她对阵,她看着眼前这个老态明显,却还能舞动百斤重大刀的男人,忽然生出一股敬意来。
“我生平恶事做尽,很少服谁。老头儿,你不错,冲你这把刀,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弃卒保帅。”
就像副将跟她说的话一样,把错都推到大当家头上,只要展谨把攻不下黑山石的问题都推到副将身上,他依旧可以做他的武陵守将,或许未来还有机会重归都城。
副将来找她的事,展谨未必不知,他什么也没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知道不管副将说什么对黑山石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无所谓。二是他和副将是一路人,他认定柏逐昔会被副将的提议打动,所以放任副将去找她。
但是对同样用刀的柏逐昔来说,展谨的为人都藏在他所出手一招一式中,她认定这人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不想让这样的人过得太艰难。
展谨可以有一个不被处罚的机会,但他不要,这样的结果她也能理解,毕竟如果接受了她的提议,展谨可能就不是展谨了。
“你是做尽了恶事,可我没有,如果我认可了你的话,那我才是那个做尽恶事的人。老夫一生戎马,即便如今被困死水,仍是蛟龙。二当家,我敬你一身武艺无敌,也知道你清楚是非对错,所以我不劝你什么。今日我走了,明日你面对的就不是这冰冷的刀刃了,可那些东西,远比我这刀刃要毒。”
一语终了,两刀相撞,火花迸发,四目相对。
“展公,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