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寂静,有风从窗户缝里吹了进来,殿中的珠帘发出沙沙的响声,灯盏中的烛火微微跳动着。夜凉如水,浮光默默缩了缩手指。她穿的本是男子的衣衫,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保暖效果实在是很一般。
她忍不住看向宗伺,他的情况大概也跟自己差不多吧,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瞧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她轻笑了一声,想到这个人连流血、受伤都不会吭一声,何况是冷一下、热一下。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灼灼的目光,宗伺垂眸回看了她一眼。
“怎么?觉得冷?”他淡淡开口,眼神中似乎还含着一丝侥幸。
浮光点了点头,“是呀,小师叔,我都快被冷死了!你难道……就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却是摇了摇头,轻轻拉起衣袖露出半截夹棉的里衣,有些愉悦地道:“好在……我穿得厚!”
浮光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好吧!他真是深谋远虑、总能独善其身!
若是换了别的男子大概会说:“姑娘若是觉得冷,不如披上在下的衣衫吧。”
再不济,至少也不会嘲笑别人不如自己有先见之明。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浮光有些气结地转过身子,默默地将冰凉的手指伸到烛火上烤了烤。
片刻之后,忽听得身后之人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一件带着些许余温的外袍就被粗暴地扔到了她的头上。
浮光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将那件衣袍套在了身上。她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回头瞥了对方一眼,见他依然闭着眼立在一边,仿佛方才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般。
“小师叔,长夜漫漫,不如……咱们来做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好。”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悠悠开口道。
良久,就在她都快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听见对方问道:“哦?你想……同我做些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
“哦,比方说同我说说话……不如就……说说你自己吧?”她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说道。
“哦,你想知道什么?”他依旧漫不经心地说道。
浮光想了想,还是先从简单的问起吧!”嗯,比方说……为何你以前喜欢穿白色衣衫,现在却总是穿玄色?”
“为了方便。”还有半句话是方便隐藏自己的伤势,让对手没有可乘之机,这半句他却是没有说。
“哦。”浮光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为何……当日救了我之后,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她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害我……害我一直不知道是谁?”
还害她做了好久的梦。他走的时候连声招呼也不曾同她打,难道在他心中,他们之间的交情就浅薄至此吗?这样的话她当然也没有问出口。
“走得匆忙,来不及。”他垂眸看了看她有些湿润的眼睛,淡淡开口道:”你要是觉得困,倒也不必勉强。”
浮光微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
“小师叔!”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你若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便不说。”她想说的,大概是自己会无条件地跟他站在一起。
他微微扬眉,有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
浮光失笑道:“你呀,倒真是向来如此!不过……不管你做什么,我还是希望你能为自己留有余地,不必勉强。哦……毕竟你的命是师傅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一部分功劳,哈哈。”
“哦……裴姑娘倒还真是不客气!”说起来,难道不是他救了裴姑娘一条命吗?
“本来嘛……”浮光喃喃道。
他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背过身去看着身后的那盏灯,眸光闪动,如有漫天星斗。
又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没了动静,他转身去看时,发现她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有些无奈,眼前的这个人呀……有时候真是极聪明,有时候又是极糊涂,这两种极致在她身上,竟然可以毫不矛盾地和谐共存着。
……
浮光再次睁开眼是被宗伺唤醒的,她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看向他:“小师叔,怎么……?”
对方却是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殿前的方向,有人!
是谋害太后的人终于行动了吗?她有些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人身形羸弱,是身不起眼的小太监装扮。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东张西望地迈进了内室之中。
浮光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藏身到朱红的柱子后面。那小太监大约是发现殿中没有人,便大着胆子往里走,走到一盏灯前,才将怀里的东西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