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抱怨金凤买了太多的东西,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人群中挪步十分辛苦。必须将大一些的包裹尽量高举,免得刮蹭到坐在地上这些人的头上,一路给人赔小心:“来,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在这人堆中行走真正是举步维艰,两人忍受着人们的抱怨,吃力地往前一步步挪,好像永远也走不出这密密的人堆似的。小蔡说:“想当年我自己一个人回老家的时候,每次一个小背包就搞定了,现在东西怎么越带越多?现在快递这么方便,有什么东西不能寄呢?非要带啊?”。“我愿意带啊,我是带给你的吗?”赖金凤劈里啪啦如长辈一般数落他:“你现在还只一个人吗?你当爹了好不好?寄要不要花钱哪?你知道快递到江西多少钱一斤吗?”
挤过了四个车厢,空间竟果然开阔起来。相比刚才那节车厢,还真是人不多,长长的过廊只站着大约十来个人,空气都清新许多。
这节车厢里,好些乘客在热热闹闹地拉话,打听着各自的工作和见闻,相隔好几排座位的,也有站起来呼应的:“哟!您也是干这个的?得咧,遇着同行咧,您那儿干这个多少钱一月啊?”浓重的北方口音,响亮的嗓门,热情的笑脸。远不像刚刚那节车厢里,一个个木木然,独自吃喝或睡觉,似乎个个都没有好心情。
见金凤和小蔡大包小包地摇过来,还有好心的乘客告诉他们:“放这座位下,这儿还有空地儿能放!”两人哼哧哼哧地放好东西,解决了后股之忧,便也开开心心的坐在那堆拉话人群边上的过道里。金凤身旁一中年男子站起来说:“要不您在我这位上坐会,我坐累了,正好站起来伸展伸展!”“这么好?!”金凤和小蔡赶紧双双起身给人鞠躬道谢。
真正是“树挪死,人挪活”啊。当我们身在窘境,而又不知前方境况的时候,一定要有敢于去挤一挤,闯一闯的勇气。毕竟当前的境况已经够差的了,就算挤过去境况再差,也不会差过眼下。即便是一时的差过眼下,我们仍可以继续往前挤一挤,闯一闯,总会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这番回江西,金凤夫妇不必再回乡下老屋,直接到了县城小叔子家。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四居室,被玉华布置得温馨雅致。尽管住着三个娃娃还有两个老人,但仍然整洁有序。金凤很是眼热,私下里跟老公打听当初买这房子,老人是不是出钱了?小蔡一口咬定说:“没有!老人根本没钱!”“咱俩也得加油干!”赖金凤雄心壮志:“东莞买不起房,就在这儿买。车得先买,有了车咱们回来就方便了,再也不用抢火车票,挤臭烘烘的火车,咱俩这次回去就去考驾照!”“好!让你先考!”听媳妇说肯在老家买房,小蔡乐得心花怒放。
助理的工作做得久了,方旭总感觉没有多少上升的空间,时常思忖:“难道这辈子就只做个助理吗?”这天,她看CK心情还不错,便试探着向CK申请说,能不能到外贸部去学习一段时间,她想学多一些东西,趁着年轻搏一搏。CK竟然十分赞同,当下便同意了。
CK当然支持了,他总巴不得属下个个都是万能的,放到哪儿都能用。
刚好前不久外贸部新成立了大陆市场销售组,准备通过电商和展销会、母婴连锁渠道拓展内销市场。为此外贸部的老大Jack专门从另一家知名品牌公司挖了一位副经理来负责这个项目。公司之前一直只做欧美市场,内销市场几乎是零。CK这几年明显感受到,国内经济文化发展之下,消费市场的变化也渐趋品牌优势了,主动向公司提出这一项目的开拓,正好方旭主动提出参与,正合他意。
方旭被外贸部的同事们戏称为“钦差”,但Jack就天天公然叫她作“卧底”,弄得她哭笑不得。谷一鸣也在同期被Jack要到了外贸部,参加项目组建,负责市场意向调查,和按国内情况设计改良内销产品。Jack问CK要人时,毫不顾忌地说,整个工程部他只看得上个谷一鸣,其他人都是阿混。
外贸部的工作没有外头看起来那么光鲜,每个人的分工也没有那么明确,任何消息或工作,只要有一点事关你的工作,你最好都要知晓、都要干好。Jack是个火爆性子,一件事如果要他问好几个人才能搞清楚,他就要拍桌子踢板凳地大发雷霆。外贸部的同事们,个个都是好样的,积极主动,亲力亲为,但凡跟自己的工作沾一点边儿的事情,个个都不益余力,没有一人敢推诿。整个部门工作节奏紧凑,氛围也非常好。CK在会上称赞Jack说:“到底是兵雄雄一个,将雄雄一窝啊!”
幸好之前方旭对工艺还算了解,在工程部也做过一段时间,现在跟起产品来总算没那么吃力。但是涉及测试标准、包装方法、材料、功能、标签、复期、展会布置、客诉跟进等等这些,她就是外行了,经常要去问谷一鸣或是Jack。要学的东西不少,好在同事们都很热心。“这样忙忙碌碌、而又面面俱到的工作,才叫做工作嘛!”方旭在心中感叹。虽然累、虽然舟车劳顿、虽然一时三刻不一定见成效,可是解决客户们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得到客户们一次又一次的嘉许,回报的是一笔又一笔看得见的订单和酬劳,方旭和同事们忙碌得满腔欢心咯。
外贸部新来的副经理叫易成志,是广东云浮人,主理内销市场。每日西装革履,谈吐温文尔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是位白面书生,人称“阿志”。许是皮肤的原因,阿志看起来不到三十,可是听说他的一双儿女都已上了初中,在云浮老家,由他妻子陪着上学。
阿志经常出差,到供应商那里跟进产品,或者到客户销售点拜访,又或者参加展会等等。但凡出差在外,按公司规定,他每天早上九点左右,会准时在出差地点,用对方的办公电话,打一次电话回公司前台报考勤,下午五六点钟离开之前,又打一次电话报考勤。
这几日阿志打电话回公司,发现接电话的前台换了人,是一个很好听的小女孩声音。小女孩叫莫云,茂名电白人。两人很快聊得熟络起来,次次接起电话都会闲聊或说笑几句。
有一回,莫云帮阿志转电话,分机号6075按成了6045,找工程部的电话转到了维修部去,弄得阿志一头雾水。从那之后莫云被阿志起了个外号叫“晕坨坨”(广东话“云”同“晕”谐音)。
没几日阿志从上海展会回来了,到公司上班那天一早,出了电梯便径直走到前台,笑眯眯地盯着莫云看,莫云愣了三秒马上反应过来:“咦——你係唔係个個咩嘢咩嘢……?”“係呀係呀,我就是个個咩嘢咩嘢呀,晕坨坨!”阿志嘻嘻笑道。
阿志这次从上海展会上带回了许多收集到的展品,还专门给了莫云一个“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僵尸布公仔,三十来公分,呲牙咧嘴做着怪相。阿志说,这个僵尸是拿来给莫云醒神的,专治“晕坨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