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敏中提到自己,黄景平复又站了起来,朝钱敏中行了一礼,又施了个罗圈揖,这才说道:“恩师思虑的是,学生以为,当年东山书案,虽是王伯潜等同党咎由自取,也是形势所迫,陛下不得不做出决断。”
“王伯潜此人沽名钓誉,又裹挟民意,说什么‘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在朝野上下迷惑了一大批的读书人,俨然成了士林之首。说句难听的,以王伯潜当年的名望,即便恩师出身名门,也难以望其项背。”
黄景平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人起身反驳,钱敏中却是脸色如常,“稍安勿躁,听子安把话说完。”
黄景平说着站起了身,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各位都知道,顾梦龙和王伯潜都出自东山书院,当年陆尚书弃暗投明,我们才能借着顾梦龙的案子,给王伯潜致命一击。这些年来,陛下一直都想为王党翻案,苦于没有由头,借着敦王妃的陈奏,陛下定然要旧事重提,为顾梦龙翻案,撺掇王党余孽为王伯潜鸣不平。”
众人皆是一阵警醒,一个大嗓门吼道:“老套路了,不稀奇!那个敦王妃,谁知道是不是得了旁人的授意呢?所谓天家隐私也罢,后院私事也罢,不过是想逼着恩师松口,为日后的翻案做准备。”
“岂止是翻案!谁都知道,恩师一向嫉恶如仇,当年和王党势同水火,恩师刚刚入阁拜相,正是大展宏图之际,陛下若是在这个时候重提当年旧事,这分明是想把恩师架到火上烤哇!”
“陛下临朝这么多年,宁可用刘庆元那样的庸臣做首辅,也不愿意让恩师上位。恩师坐了这么多年的冷板凳,正要一番作为,陛下却想着算计,学生着实替恩师不值!”
“自从刘庆元那老匹夫下野以来,朝中大小事,全赖恩师居中协调,度过了无数难关。陛下如此做,与过河拆桥何异?”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为钱敏中鸣不平。
钱敏中脸上笑容不减,悠悠说道:“老夫为官二十余载,在陛下身边也有十数年,主持过四届秋闱,为朝廷培育的栋梁之才不知凡几。呵呵,陛下当真视老夫如敝屣,要弃老夫于不顾吗?”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站起了身,朝钱敏中躬身说道:“恩师多虑了,恩师负天下之望,世所敬仰,即便陛下听信谗言,行埋珠于砂之举,那也要兼听则明才是,如此捕风捉影,岂不是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钱敏中朝那中年人摇了摇手,那中年人只得悻悻坐下。钱敏中仔细斟酌了几息,轩眉说道:“圣人有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自老夫以下,钱家上下几百口人,加上尔等家眷,上千口性命皆系于老夫一人。老夫纵不为自己谋划,也得为各位谋划一个万全之策。”
黄景平霍地站起身,朝钱敏中惊问道:“恩师……说的可是立储?”
“知我者,黄子安也!”
钱敏中蓦地抬起头,一扫方才的龙钟之态,轩眉说道:“立储之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我一直告诫各位,隔岸观火就是,且不可掺和其中,如今来看,倒是我太过谨慎了。”
历朝历代,储君未登基时,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备继位后站稳脚跟。
在座众人皆是身居高位,都有争那从龙之功的心思,苦于钱敏中约束甚严,是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乍闻钱敏中此言,好几个人都是喜上眉梢。
只听钱敏中接着道:“既是天相有变,那老夫也不必再顾虑太多。自今日起,咱们师徒同舟共济,勠力辅佐圣君,开万世之基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