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原本的那个顾家大小姐已经死了。
即便顾家能够洗刷冤屈,她也不可能换回原有的身份。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已经是跌入地上的尘埃,生死荣辱,不过是旁人一句话的事儿。
万年俱灰之下,兰舟干脆挺直了身子,平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能进入王府,就是钱阁老看中了我身世清白,说王爷身边不缺女人,唯独缺了我这样的。他给了我许诺,等我完成了他交代的事情,会为我主持公道。”
林紫苏脸上浮现了轻笑,“咱们王爷是出了名的懒散,没想到,堂堂的首辅大人也会惦记。既是钱阁老有安排,那你更应该留在府上了,要不然,怎么向钱阁老交代?”
“当年奴婢一家遭人陷害,落的家破人亡。这些年,奴婢无时无刻都想申诉冤屈,可惜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现在看,钱阁老也只是想利用奴婢而已。奴婢听说,东厂的公公都是陛下派出去的,只要进了东厂,奴婢的话就有直达天听的机会。”
琥珀在一旁听的大皱眉头,忍不住出言提醒,“你有冤屈,可以和王妃说呀!王妃可是……”
她的话刚说出一半,林紫苏当即打断,“你先不要说话,听她把话说完。”
林紫苏转而看向了轻舟,冷声说道:“东厂可不会复核冤案,你有冤屈,该去找都察院和大理寺才是。”
轻舟凄然一笑,“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谁肯无缘无故管一个孤女的冤情?奴婢去了都察院,都察院给奴婢回复个四个字,无稽之谈;大理寺更是以奴婢身份低下为由,不由分说将奴婢乱棍打出。”
“那你怎么就能笃定,东厂会替你伸冤呢?”
兰舟凭着一腔愤懑,想的最多的是申诉冤屈,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会儿,才道:“听说东厂的曹公公和内阁的几位大人势同水火,若是我手里有证据,曹公公自然能高看我一眼。只消东厂的公公们看了,就知道我父亲当年是遭人陷害。”
“这倒是奇了,无冤无仇,谁会跟你们家过不去?你且和我说说,到底是谁,要陷害你们顾家?”
林紫苏一脸的无所谓,似乎只是当做笑话来听,这无疑深深刺痛了轻舟的心。
“他,就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陆致远。”
轻舟恨意上涌,咬牙说出第一句话后,下面就再无顾忌,将心内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九年前,他的父亲顾梦龙任礼部左侍郎。
适逢大比之年,顾梦龙成了当年的副主考,而当年的主考,是和大儒范臻齐名的宋继廉,时任翰林学士。
大衍的百年之中,因江南、山南一向富庶,文教昌盛,春榜所录,历来是南多北少。
然而在这一年,会试所录的北方考生却远远超过了南方。尤其是京城的东山书院,一下子竟出了十数名贡士。
因宋继廉籍贯潞原,顾梦龙籍贯河中,都是名义上的北方人。
有一些落第的南方举子联名上疏,状告考官宋继廉﹑顾梦龙偏私北人。
更有数十名考生沿路喊冤,甚至拦住都察院的轿子告状。
京城街头巷尾谣言纷飞,有说两位主考收钱漏题,有说主考拉帮结派,更有甚者,直斥朝廷昏庸无道,妄图打压南方士子。
朝堂上下震撼,先后有数十名官员上书,要求皇帝彻查此次科考。
皇帝大怒,先后调拨了十几人重新审查考卷,并从落第试卷中再取五十卷,以增录南方人入仕。
然而经过数日的复核,结论却让皇帝瞠目结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