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孩子问起,恶鬼的父母都是恶鬼吗?不然是谁把恶鬼生出来的?恶鬼就是恶鬼,是坏东西,需要关起来,父母告诉孩子。直到某一天,有人打开门把恶鬼放了出来,但士兵并不知情,因为已是他离开村子之后的事了。士兵心中有种奇妙的预感,好像被人领到了一艘小船上,划船的人将他带到某个不知名的渡口,他只需顺从的等待,列车前进的隆隆声更加深了这种错觉。
一会儿,列车放慢速度,在站台前停下来。站台上没有一个人,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仿佛在迎接亡魂的回归。离村里还有一段路,士兵来到寺庙前,想借宿一晚。他敲了好一阵门,一个僧人才来开了门。士兵说明了来意,僧人仔细打量了他一阵子,问道:‘你不知道吗?那个村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士兵瞪大眼睛,僧人说:‘十年前有人把恶鬼放了出来,村里幸存的人都逃走了。这里是恶鬼的故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人们都很害怕。’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男孩一直躲在士兵身后,好像很害怕生人。士兵在寺里休憩一夜,次日早上告别僧人,和男孩一起出发。尽管在村里住了十多年,士兵却迷路了,两人直到中午才回到村子。村落已经成了废墟,街上满是瓦砾碎石。走着走着,士兵在一座废墟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他喃喃道。男孩说:‘可是这里没有榕树啊。’
‘一定是在灾难中倒塌了。’士兵说。他把借来的铲子插进土里,开始卖力的挖掘。但他在门口挖出了一个深坑,里面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母亲记错了,钥匙还放在家里?士兵心想,他开始把废墟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就在这时,一个东西挡住了铲子。士兵跪了下来,扒开泥土,取出一个铁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张发黄的全家福。他翻开照片,照片上的双亲中间站着一个孩子,但孩子并不是自己。
士兵觉得一定弄错了位置,但他走遍整个村子,没有一处和记忆吻合。士兵回到山下拨通了女友的号码,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您拨打的号码……’
士兵挂了电话,茫然的坐在长椅上。太阳已经落山了,和城市迥异的清风温柔的拂过他的皮肤,风里送来了山林的气味,偶尔还能嗅到一缕杜鹃花的甘甜。一个皮球突然滚到了士兵脚下,他抬起头,一群孩子正追着皮球,为首的孩子把球高高踢飞,球滚向远处,孩子们嚷嚷着跑远了。
士兵的头突然痛了起来,一些短暂的回忆掠过脑海,快得仿佛电影里的画面,蝉鸣,榕树,朱红的鸟居,孩子们奔跑的身影,秋千在夕阳里轻轻晃动。画面变成了烈焰中的房屋,四周满是逃亡的人群,他推开房门,发现母亲正站在窗前,凝视着地狱般的景象。士兵正想开口,母亲转过身,却顶着一张焼得焦黑的脸,接着整个人型坍塌,化为了灰烬。
黑色的灰烬飞雪般盘旋在屋子里,士兵走向窗前,外面却是一座破败的神社,院里荒草丛生,鸟居在夕阳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士兵突然惊醒了过来,男孩正跪在面前,担忧的望着他。
‘大哥哥,你没事吧?’男孩问道。士兵愣愣道:‘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我过去杀了很多人。’士兵说,‘我不想有人因自己而死,因此从那里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