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焕心头一跳,赶紧上去拦住季忘归,沉声道:“别再说了,先退沙羌,若沙羌败了,阿棠还能留住一命。”
“那就让阿棠一辈子呆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季忘归的眼角有些狰狞的红,面上带着些许从未有过的崩溃神色,“不行,我说过能做到,让她一辈子平平安安,都到了狱里,算什么平安?!”
皇帝道:“那么,忘归,你是要抗旨吗?”
声音不大,却阴沉可怖,仿佛只要季忘归再说出一句违逆的话,就会血溅当场。
温若棠丝毫不怀疑这位本来疼爱季忘归的皇帝在自己的皇权真正受到触动时会做出剜去心头肉的事情,咬了咬牙,她又磕了头,言道:“圣上,臣女有一言。臣女的出身并不是自己可以选的,到了如今这一步,臣女心中只有感念,感念爹娘养育之恩,感念小公爷处处维护,也感念圣上的大锦能给臣女一席之地,让臣女能够经商。请圣上看在臣女爹娘一念之善、也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的份上,留他们性命,就算是未来让臣女永居牢狱,臣女也没有怨言。”
“阿棠,你在说什么啊,你可知牢狱是什么地方?”温夫人绷不住了,跪地求恳,“圣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年生下儿子,身体就完全毁了,可我一直想要个闺女,刚好将军说,将军说战乱中救下来一个小姑娘,就养着了,都是我一己之私,酿成大错,阿棠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得选。如果要下狱,就让我下狱。求圣上恩准。”
温若棠带着哭腔喊“阿娘”,又说:“爹娘养我这么大,已经是……是仁至义尽了,如果再让爹娘因我受过,我有何面目活于世上?”
“你这是瞎说什么浑话,爹娘养你,难道还有仁至义尽这一说吗?这么多年,你和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分别,孩子就是做父母的心肝儿,你从小锦衣玉食,做娘的能看你去受那个罪?”温夫人把头重重磕在地上,“请圣上降罪,是杀是剐,方萱绝无二话,只求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如此慈心,徐兰语再不喜欢温若棠,都有些动容,拿着帕子偷偷在一旁抹眼泪,然而皇帝只是负手道:“温景焕,把你媳妇带下去,一个无知妇人,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
温景焕却也只能跪下,哽咽不已,“臣……臣是一家之主,收养阿棠的决定也是臣做的,臣不能眼睁睁看着……”
皇帝“嗯”了声,言道:“但是你没有资格和朕讨价还价。你以为现在是用人之时,朕就要对你一次次让步?温若棠的身份,朕将她处以凌迟极刑都不为过!”
温景焕的手颤抖着,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点后悔。
作为大锦的将军,手握兵权,楚端所在的利刃不是没派人接触过他,可他从来都是拒绝。
现在想想,如果阿棠只有一条这样的路可走,还不如当初……反了他娘的!
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从面团一般养到亭亭玉立的孩子啊!
“圣上……”
一句“臣回去等待圣上的降罪”还没说出口,王公公忽然急匆匆地进来了,面色有些为难地道:“圣上,大人们都到齐了,可以议事了,但……国公夫人也来了,她递了国公府的牌子,就在殿外,说无论如何也要见圣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