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舞阳郡主都落座了,沈宜欢实在没有办法了,也只能跟着坐了下来,开始食不下咽地吃着这顿午膳。
……
好不容易吃完饭,沈宜欢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舞阳郡主就先唤来了杏雨收拾桌面,并且借机将屋里其他人打发了出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母女俩并一个绿珠。
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了,沈宜欢本来是要开口问问绿珠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被舞阳郡主罚跪的,只是她嘴巴才刚动了一下,舞阳郡主便先发制人地说话了:“绿珠,你可知罪?”
舞阳郡主一上来就问罪,这是沈宜欢没有料到的,但她更没有料到的,是绿珠的回答。
只见绿珠头也没有抬一下,便乖顺地认了错:“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
绿珠这么说,但是让舞阳郡主准备好的台词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因而她在听完这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沉沉地看了绿珠三秒,舞阳郡主面无表情道:“哦?你知错?那你倒是说说,你都错在了哪里。”
舞阳郡主这话就有些故意为难人了,绿珠只觉得自己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其实知道舞阳郡主想听些什么,不论是罚跪还是故意在沈宜欢面前问她是否知错,舞阳郡主的本意无非都是想借她来敲打沈宜欢罢了。
绿珠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她不愿意出卖沈宜欢,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主子为难,因而她沉默半晌后顾左右而言他道:“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夫人不论怎么责罚奴婢,奴婢都毫无怨言。”
“好一个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本夫人格外不近人情,好像是在故意为难你似的。”舞阳郡主不悦道。
但她同时也心知,自己是没有办法从绿珠嘴里听到任何不利于沈宜欢的消息了,关于这一点,舞阳郡主一时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高兴自然是因为从这件事里她看见了绿珠的忠心,看见了她对沈宜欢的忠诚和维护,而生气则是因为如此一来,她预设的场景完全没有了施展的余地。
见舞阳郡主不高兴了,绿珠心里如同吞了颗苦胆似的,苦得人都麻了,可却不得不嘴硬到底,低着头告罪道:“奴婢不敢,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
绿珠不肯松口,舞阳郡主自然拿她没办法,只能冷哼一声,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沈宜欢:“欢儿,你可知绿珠都犯了些什么错?”
沈宜欢原本正心疼绿珠呢,殊不知这么快自己就变成了下一个被心疼的人,心里也是一阵发苦。
她其实何尝不知舞阳郡主这些话都是铺垫,而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她半夜和谢知晏偷跑出去这件事。
说起来,沈宜欢原本是没觉得自己晚上和谢知晏出去有什么问题的,可是看着舞阳郡主这副如临大敌,为了让她长记性甚至不惜杀鸡儆猴的做派,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一件在别人看来十分离经叛道的事情。
这一刻,沈宜欢忽然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一时随性,不仅给自己惹了麻烦,还让绿珠遭受了无妄之灾。
可有些事情后悔是没有用的,当问题出现的时候,也唯有勇敢面对而已。
想清楚之后,沈宜欢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母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昨夜和宁郡王出去,是我做的不对,可这件事情绿珠并不知情,您实在没有必要迁怒于她。”
舞阳郡主倒是没有想到沈宜欢会直接将话给挑破,刚才看她那副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的样子,舞阳郡主还以为沈宜欢是个没有担当的,此时瞧她愿意为了给绿珠脱罪而直言,心中颇有些意外。
可意外归意外,沈宜欢都这么说了,舞阳郡主自然没什么好遮掩的,遂冷笑道:“不知情?好一个不知情。身为贴身丫鬟,却不知道主子的行踪,你觉得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丫鬟,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舞阳郡主这话就有些重了,别说是绿珠了,就是沈宜欢听后都感觉心中一紧。
“可是母亲……”
沈宜欢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舞阳郡主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沉声说道:“我不反对你们主仆情深,也不在乎你们平时在一些小打小闹的问题上互相包庇,可是这次却不一样,欢儿,你这次做的事情,为娘实在没有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日子,你变化很大,为娘都看在眼里,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但有一句话我必须告诫于你,欢儿,你如今是在晋国,在镇国公府,都说入乡随俗,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而我们身在其中,就要守规矩,你明白吗?”
话说到最后,舞阳郡主的语气已经称得上苦口婆心了,但沈宜欢听后却没有感动,只有心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舞阳郡主每一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
沈宜欢甚至忍不住怀疑,舞阳郡主是不是知道了她的来历,否则她为什么要在说完她性情大变之后接着告诉她入乡随俗呢?
因为震惊,沈宜欢一时都忘了回答,一双眼睛呆愣愣地望着舞阳郡主,像傻了一样。
好在舞阳郡主也没指望她说些什么,见状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欢儿,你是个女孩子,要注意名节,以后半夜出门这种事情,就莫要再做了,知道吗?至于绿珠……”
“她知情不报,对你多有纵容,以至你越发胆大包天,不罚是不行的,就罚跪至天黑,扣除三个月月钱吧,若是日后再犯,直接发卖出府,任何人求情都没用。”
舞阳郡主这个处罚其实不算重了,尽管她一开始表现得好像特别不留情面,但最终的结果还是网了开一面,不管是对沈宜欢,还是对绿珠。
沈宜欢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因而此时她心中哪怕再是疑虑不甘,也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而且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这件事原本就是她做的不对,是她没能及时转换角色,将从前的习惯带到了这里,以至于犯了大忌。
思及此,沈宜欢垂下眼睑,平静又缓慢地应了句:“是,女儿记下了。”
看见沈宜欢这副模样,舞阳郡主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于是不再多言,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说罢这话,母女俩之间仿佛突然没有了共同话题,舞阳郡主也不想再多留,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