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赶紧来吃饭吧,都让下人热了三次你才回来。”
岳淑贞领着箫靖坐下后,开始边嗑着瓜子边抱怨起来,
“还有你家两个儿子。一个去了丹阳做县令一年都不回一封信,一个呢整日窝在京兆府处理国家大事,回来先不想着填饱肚子,却是想着在静室里排除杂念……”
箫靖呛了一口,严肃道:
“为国为君当为首位,子京、伯言做得不错。”
他又看了看有些没有正形的妻子,不由摇头笑了笑:
“你又在这里抱怨个什么劲,没了他们你不是正好轻松舒坦。”
母亲对两位儿媳都十分满意,特别是淑贞,疼爱得不行,所以才养成了她在府中没个正经的样子。
早些年她还时常抱怨两个儿子真真难伺候,都是和他一个性子,冷木头一样,盼着早日出去闯荡事业。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好玩。
如今离了身,却是开始抱怨起两个儿子不亲近了。
“哎,定之(萧靖字),你有心事?可是朝局不稳?”
岳淑贞给萧靖添了碗汤,摆摆手让一旁伺候的丫鬟退了下去。
萧靖知道她多想了,摇头笑道: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今日伯言回府,我在他身上闻到一股女子香粉味。”
“什么?!”
岳淑贞霍然站起又坐下,最后不敢置信地问了下,
“你是说,咱的大娃,伯言他,去逛窑子了?”
“咳咳……”饶是萧靖,此刻也不由呛了几口,“夫人,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官场之中你也知晓,应酬是避免不了的,洁身自好便行。”
“不行,我把李凡叫来。”
“夫人,此事还不能妄下定论,就算有,也无须太苛责于他。毕竟,他年轻气盛,也不似我当年那般矜持自贵……”萧靖也抚须言道。
“停停停,你当年矜持自贵?”岳淑贞嗤笑一声,“那是谁爬墙而入,差点被我爹打折了腿?”
“咳咳咳。”萧靖赶紧咳嗽掩饰一番,不再言语。
***
大堂上,灯火却敞亮,岳淑贞翘着腿磕着瓜子,小红、小绿站在两旁服侍着,时不时偷偷看了看跪着回话的李凡。
“回老夫人……就是这些了……”
“你是说,他让你送一女子去他私宅?”岳淑贞换了换坐姿,惊疑许久才缓缓确认道。
别人不知道自己儿子,自己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毛病。如此洁癖加生人勿近的狠角,居然肯放一个女子和一堆娃娃进自己的私宅。
夭寿了,这太阳明天不会真从西边出来吧?
“这女子长相如何?”
“……极佳。”
“身世呢?”
“本是太子太傅之女……”
“哦,原来是那个安家。这倒有些难办了。”
“品行?”
“夫人,我……”
李凡方要解释两句,那岳淑贞却是摆摆手,笑道:
“算了算了,问你也是一问三不知。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啊。安玉若是吧,我抽空偷偷看上一看,去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女子,可以让我们家的萧大公子放弃原则呢……”
“哦对了,你别告诉伯言,我问过你今日之事。”
李凡错愕不已,急忙告退。
身后传来那老夫人开怀的笑声,他看向那静室中的人影欲言又止,终是往自己房间走去。
……
静室里,炭火烧得很足,温度很高。
四方之地,只有一个蒲团。
箫议便坐在上边,长发披肩,身着一袭透亮白袍,胸前半敞开着,好似谪仙。
他分明听到了自己母亲的笑声,但皱了皱眉,便继续静思。
也不知是沉香熏人,还是冬日暖炉养眠,竟然渐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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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且住!”
箫议看着前方的青年回过头,入目的是一位僧非僧道非道的中年男子。
他方头大耳,枣面酒鼻,一手拿着禅杖一首却扶着八卦罗盘,好不怪异。
箫议看着刚及冠的自己,就这么静静伫立,锦衣无风自动。
“小子可知,你前世因果未断?”
青年萧议嗤笑一下,扭头便走。
那非僧非道者却是紧跟而来,细言道:
“就知道小子是如此反应,但我受人所托,须得尽职。”
箫议再次停了下来,转过身静待他开口。
那人笑了一下,便吟了诗,有道是:
“观里藏因果,州中有风波。
京都紫薇弱,原是乱世佛。”
说罢便仰头大笑而去。
箫议摇摇头,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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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议梦中惊醒,一身冷汗,看向外边残月,一宿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