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邺城傀地枯树残叶随风飘零,落于百里孤坟掀起无声悲鸣,傀地西南角处黄纸扬天纷纷乱坠,坟前白发老人比之前预计的时间更早来了一步,手杵拐杖望了眼前墓碑许久,缓缓启齿。
“儿啊!当年娘种下的因,时至今日也将由娘以命偿还,而害你的人,娘也必将让他付出代价”
...呼呼
“你等娘办完事再回来陪你,从此长眠...”
...呼呼
风声盖过老人沙哑的嗓音,老人收回落在墓碑前的目光,移动脚步朝西南更深处走去,前往所以她与秦未央约定的真正地点,一路上百里孤坟触目皆是,伴随着脚下步伐,回忆在老人脑中逐渐付出水面。
如是多年八年前北昭皇城昱殿血雨腥风依旧历历在目,当年她为保住独子的命,不得不将北苓长公主的消息透露给南祁庆家,却不想因果轮回独子却在之后的临南城战中惨死,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每每见到傀地百里独子墓碑,她内心皆惶恐不安。
好在她当年留有余地虽告诉了南祁庆家北苓长公主所在,却也掩藏了北苓长公主活着的秘密,给自己留了条活路,在独子死后便带着尸体来了傀地,如是多年都是秦未央暗中照顾自己,昨夜秦未央突然到访,她便知命已至此。
老人沉思间低头看向手臂上狰狞的青痕,她知道此毒才是致她独子惨死的真正原因,对于独子的死,她一直心存疑虑,而能替她报仇的也只有深陷临南战败舆论的北堂世子,作为等价交换,这位北堂世子也正是她今日所等之人。
凉风过身老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似有感应般转头望向不远处朝自己踏步而来的结伴身影,寻得其中北堂墨神似北堂玥的容颜,老人一阵心安的同时猛然当年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兰夫人。
这北堂墨细看之下倒颇有几分兰夫人的感觉,心里腾升的奇怪很快被老人另一抹思绪替代,那兰夫人与北堂家主北堂尧的夫人乃血缘关系,所以这两者相像倒也不算稀奇。
就是这兰夫人倒也死得可惜,生时乃昆仑圣主心尖上的人,一待圣主渡劫未成猝然离世后被尧夫人逼得尸骨无存,好在尧夫人自嫁给圣主无所出,兰夫人当年所生之女也就顺带过继给了尧夫人,如今贵为圣女,也算得是悲喜参半,思索间老人寻得北堂墨临近,故意掀开衣袖露出壁上狰狞青痕,俯身行礼。
“北堂世子,老朽...”
“别!你别行礼!”
北堂墨一连两声齐出,惊得老人一脸茫然,再看北堂墨也欲跟自己的动作弯腰,心下了然。
“谢北堂世子”
闻得老人言语,北堂墨不好意思的捞了捞头,毕竟让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给自己跪地行礼,她也是受之有愧,再说了按照魑魅先生的说法,这位老人还能给自己解惑,她可得好好对待才行。
想着北堂墨下意识的打量了番老人,觅得老人手臂上的狰狞青痕,心下一沉又看了眼老人的手臂,这个青痕她认识,正是南宇湘所中的赤练,忍不住道。
“老婆婆,你这手怎么回事?”
“世子忘了吗?”
“什么?”
“当初临南之战士兵所中之毒就是这个,我儿也在那场战役中牺牲,我本以为他是战死,却不想竟是被毒死”
“毒死?”
北堂墨噎了噎口水,尽力回想着自己刚醒来时看到的满城尸骸,脑中忽的闪现出那几颗血泊中的头颅,头颅脸上的青痕与老婆婆手臂上的青痕几乎一模一样再关联到南宇湘,北堂墨音量瞬间提升好几度道:“你是说临南城战千万士兵不是战死?!”
“至于究竟是不是,老朽无从得知,但老朽深知世子惊鸿无双,绝不该是叛国通敌之人”
“我...”
第一次不被人误解,北堂墨打心眼里说不出的慰藉,但同时也因为老人的话让北堂墨不由得垂首沉默,如果那场战败不全是因为图纸而是有赤练的介入,那么依照赤练毒发期限推算,那时北堂墨还没有出城更没有交出图纸,若是如此谁又能来去自如在军队内悄无声息下毒?还是在当初鼎盛时期的北堂墨眼皮下?!
慎思极恐逼得北堂墨脑洞大开思绪乱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似毫无关联,实在细想之下环环相扣,凌乱间北堂墨手臂触碰到藏在怀中的画卷,再抬头看向苍穹,见苍穹朝自己点了点头,北堂墨强压下内心对临南城战的质疑,毕竟事分轻重缓急,从怀中拿出那副画卷展开递到老人眼前。
“老婆婆,你能认出这画中的人吗?”
老人看着画中女子那熟悉到铭刻脑海的容颜,眸中泪光夺眶而出,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一滴一滴滑落到忍不住轻抚画卷的手臂上,当年太子妃魏云筱出嫁时是她给魏云筱梳的头。
她记得那日魏云筱笑得特别开心,满脸藏不住的喜悦,然世事无常不过寥寥数年,当年嫁给北昭太子北慕的魏云筱有多开心,被登上君位成为北昭国君的北慕当做棋子送给南祁时就有多哀凉,老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收回落在画卷上的手,抬头看向北堂墨。
“那是我主子,北昭太子妃魏云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