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辅倒是颇为不甘心,嘀咕道:
“一开始是看到儒州的军粮积蓄颇多,我等准备按常例尽数带回来。
后来宋军突然袭来,将宗弼重重围困,大哥这才……这才率军去救。”
吴乞买冷笑道:
“那军粮呢?”
“宗弼呢?”
“都在哪?都在哪?
分明是尔等贪心不足,非要南侵南侵。
挞懒多年前就说过宋人之勇强横,你们非得不信!非得不信!真是气煞我也!”
吴乞买暴跳如雷,指着侄子的脑袋破口大骂。
可他心中却多少生出一丝小小的庆幸。
宗干是忽鲁勃极烈,地位仅次于自己和斜也。
可这一战他居然命丧沙场,女真四太子麾下的兵马死伤惨重,宗望和宗辅不管哪个威信都不足以主持大事。
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之前一直盼望的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陛下,宋军久战疲惫,我等不如挥军南下与他们决战,定能大胜!”蒲家奴小心地建议道。
宗干和宗弼死了连尸骨都收不回来,不报仇如何心安。
这次吴乞买到来,他手下的还有不少精兵,如果趁现在突袭宋军,未必一定打不过。
之前一直紧绷不动的挞懒终于等到了自己耀武扬威的机会。
他冷笑道:
“还打?我等之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若是让高丽听闻我军遭遇此难,定会倾国而来报仇。
再打下去,难道让我们女真儿郎的血都流干吗?”
挞懒的话掷地有声。
他说的很有道理。
之前宗干出兵就是好说歹说忽悠了一群女真贵族给他提供支援。
可现在宗干大败,自己的命都没了,这些女真贵族的投资算是血本无归,有的人压上了自己全副身家,这次肯定是瞬间破产。
吴乞买需要安抚他们的情绪,顺带争取他们的支持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个寒冬,他不愿意再兴刀兵了。
“朕调宗干回归,他为何不听指挥?”吴乞买恼怒地道。
宗辅认为这个根本不需要回答。
当时宗弼和自己都被重重围困,吴乞买一口气派了这么多使者有屁用,还不如派兵过来靠谱。
他垂头默默无语,吴乞买愤怒地一甩袖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毕竟都是自己的侄子,毕竟都是金国的股肱。
遭遇了如此惨败,他也很气。
现在,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也只能求助地看了挞懒一眼。
见挞懒仍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吴乞买索性道:
“擢升挞懒为忽鲁勃极烈,此番南下诸事,都由忽鲁勃极烈查访,若有人谋反,杀无赦!”
挞懒被提升,说明金国准备与大宋讲和,一众女真贵族大多松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
大国能经得起消耗,小国实在是支持不住。
金国跟大宋的几次交战已经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现在挞懒掌握大局,他们准备好好跟挞懒谈谈,看看能不能在与大宋彻底消弭纷争,从此展开友好交往。
挞懒肃然道:
“多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辱使命。”
挞懒这声陛下让吴乞买非常满意。
他是吴乞买的忠实拥趸,主张让吴乞买获得说一不二的权力,并让宗磐登上太子之位。
而且,挞懒手下的那个谋士,明教教主邢道荣的本领非常不俗。
有他们出谋划策,吴乞买自然放心。
人死不能复生,吴乞买很快认清现实,他准备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打垮自己的几位大侄子,不让他们以后继续跟自己唱反调,而挞懒一定能掌握好其中的分寸。
众人都向挞懒投去羡慕的眼光,殊不知挞懒平静的外表下现在波澜万千。
恶魔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低语。
我能当皇帝!
我能当皇帝!
我能当皇帝!
我只要掌握了足够的权力,也能主宰大金的未来。
要跟宋人处好关系,之后的一切问题都很好解决。
而要跟宋人处好关系……
挞懒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却一直抵御不了恶魔的诱惑。
当时邢道荣给自己出此计策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金国一定会忍不住抢掠儒州,而宋军的宗泽和那些骄兵悍将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下,阿骨打一家都被打垮。
宗望和宗辅自保有余,但想主宰大局已经没什么机会。
虽然残忍,但事实摆在面前。
挞懒现在已经一步步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在女真贵族中仅次于吴乞买和斜也。
都第三了,离第一还远吗?
人都是为自己活着。
陛下如此,我也如此。
邢教主说过,我肯定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