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豹一怔,一时说不上话来,暗道:“哎,这世间王侯将校,多不如这个乡村女娃。”
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仰面朝天,脸色凄然,眼角突然流下一行泪来。
“嘭”的一声,只见一根木棍不知从哪飞过来,重重地砸在菜儿的头上。
菜儿应声倒地,双手捂着头疼的不断地打滚。
“好啊!小乞丐!你们家的马食倒还挺好的!哼!哼!”那长须军士突然喝道,棍子显然是他丢过来的。
孙李氏听到动静,也慌忙忙地赶过来,一见到见此情形,心中害怕,又躲回厨房里去了。
孙掌柜闻声从厨房掀帘出来,倚着门框,也不上前劝阻。
李豹怒道:“匹夫!冲我来!打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长须军士冷笑道:“好啊!老子就冲你来!”
说罢捡起地上的木棍,重重地往李豹身上抡去。那李豹咬着牙,脸胀地通红,吭也不吭。
长须军士打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弯下身来,口中大骂:“皮糙肉厚的东西!哎呦..老子..老子累死了!”
李豹终是血肉之躯,连咳了数声,“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长须军士只感虎口震地麻了,放下棍子又向李豹狠踹了几脚。
旁边军士们害怕将他打死,忙拉住相劝:“大哥,老爷有令,务必将此人或者带回邯郸,咱可别把他打死。”
长须军士道:“但凡把他打死了又如何!”
军士们七七八八又劝了几句,长须军士怒气方消,众人解了李豹出门走了。
菜儿只疼的眼泪直流,也不顾身旁众人在干些什么,疼痛稍稍缓解时身上又被猛踢了一脚,只听孙掌柜骂道“净给老子找麻烦!快去干活!”
菜儿忍着疼痛慢慢爬起,见院子里军士和犯人已经离去,摸了摸头上已经肿起鸡蛋大小的包,慌忙提着陶罐去喂马。
孙掌柜也不回房,气冲冲得跟着菜儿追问从哪偷来的肉,菜儿结结巴巴说不清楚,随即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菜儿动也不敢动,只凭他打,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
姐弟二人每日是免不了挨打的,干不完活也打,干完活也要打,孙掌柜夫妇只怕打出毛病不能干活,又无钱瞧病,下手时也留着分寸,打了一会,觉得无趣,转身又回了大堂。
菜儿喂了马儿,与阿宝一起将厨房、大堂、茅房等收拾得当,不知不觉又到子时。
菜儿见孙掌柜夫妇都已经睡去,独自摸黑到柴房,躺在铺好的草堆上,这便是她的卧室。阿宝则睡在隔壁的厨房里。
本来日间劳累,一到这时她很快就能进入梦乡,只是头上的大包火辣辣的疼,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睡。
想起白天见到的犯人大伯,心中一阵温暖。孙掌柜夫妇嫌她破衣烂衫有碍观瞻,从不让她接触太多客人,无故被客人撞到时,孙掌柜只说是自己好心收留的乞丐。客人见她身体肮脏,都冷眼相向,避之不及。
自吴虎死后,从未有人像犯人大伯一样对她温柔以待,也不怕她脏。
此刻脑海中反复回放犯人大伯说的那句“谢谢你啦”,不禁嘻嘻笑出声来,得意地头痛都忘了。
又想到自己即将嫁人,听说是去别的地方干活,和别的人生活在一起。
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否还有这么多糟糠可以吃,打人时是否会轻一些。
若是那家主人如这犯人大伯般和蔼可亲呢?想到此时蜷起小手小脚,不由得心驰神往。
倦意渐渐袭来,菜儿正待睡去,忽听得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高大黑漆漆的人影闪将进来。
菜儿见这人没点蜡烛,怯怯地道:“谁…谁?”
那人影似乎被菜儿吓了一跳,“啊”的低声惊呼,弯着腰向菜儿的方向快步跑来,不等菜儿再发声,就一把捂住她的嘴。
菜儿大惊,只觉得这黑影手掌湿湿的,刚要挣扎又被黑影紧紧抱住,只听黑影压低了声音颤声道:“别说话,别说话。”似乎是个中年男子。
菜儿猛地点点头,当下寂静无声,只听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飘渺阴柔的歌声悠悠传来,唱到:“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由远到近,进入院内。菜儿只觉得这歌声的曲调诡异到了极点,虽听不懂是什么唱词,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黑影周身一震,抱着菜儿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手捂地更紧了,似乎非常害怕这院里的人物。
这唱腔似乎乘了一阵风,在院里飘来飘去,时远时近,却始终没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