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都是灰土,头还隐隐痛,一摸,额头肿几个疙瘩,鼻子里也流出血。擦洗干净,换身干净衣服,坐到长椅上,惊恐未定。孙医生孙正瞧着我,一脸阴沉。
屋里沉静。
王莉是想试孙医生,他妈的拿我开涮!真窝火到牙痒。刚才还对我说“感谢你”,难怪从古至今都讲蛊婆最没人性!
“下次再来,一定让他们好看!”孙正气狠狠说。
我俩一齐看向孙医生。
孙医生静下脸,“下次我们要小心——”
“和这些人啰嗦什么,叫他们进不了院门!”孙正抢着讲。
孙医生淡淡一笑,“你什么时候不冲动了,就得道了。”
“王莉是怎么下的蛊,我离她那么远?”深深皱起眉,实在窝火。
孙医生不开口,看他的表情,他也想不通。屋里突然寂静。
中原之地对蛊术向来了解甚少,叔父的书房里有几本相关书籍,但都是粗粗的记载。从古代到民国,官府对放蛊查得极严,只要有人告发,官家在其屋中搜得蛊物,就算铁证如山,立即将下蛊人抓捕。蛊婆下蛊的手段至今还是迷,往往说几句话,看你几眼,就下了蛊,神不知鬼不觉。民国十七年湘西凤凰县发生过一起轰动全国的蛊案,因为害死了母子三人,蛊婆被枪毙,而依据仅仅是从蛊婆家里搜得的蛇、鳖、蛤蟆和纸剪的人形,并没有法律层面上的“证据”。鲁迅在《华盖集》中谈过蛊术“苗人畏蛊不学其法,唯苗妇暗习之。嘉庆以前,苗得放蛊之妇则杀之。嘉庆以后,苗不敢杀妇,则卖于民间,黠者遂挟术以取利”。解放后,也经常发生巫案,但现在讲究科学,讲究真凭实据,所以从没有蛊婆被逮捕。被害人要是气不过,都是私自报复,甚至杀人泄愤,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几乎每年都会发生这类刑事案件,老百姓对蛊婆既恨又怕,惹不起又躲不起,政府对蛊婆更是毫无办法。
沈从文在很多作品中生动描绘了湘西一带土家族苗族的风土人情。他的散文《凤凰》,对当地人放蛊、行巫的叙述非常详细,但沈从文这样土生土长的苗人对巫蛊的了解也局限于此。湘西巫蛊术千百年来传承极严,其法门除了自己徒弟,亲爹亲妈都不会告知。学术界对巫蛊术的研究一直无从下手。
孙医生竟能如此轻易解毒,儿戏一般,实在匪夷所思。
“孙医生,您的医术跟谁学的,这么厉害!”瞧着他问。
孙医生朝孙正看一眼,孙正也笑起来。“自学的,看书多!”
市面上从没有书籍详细记载下蛊和解蛊的方法,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他和孙正一直古古怪怪。“我知道了,您是苗疆派的高人,隐居这里!”
两人仰头哈哈大笑。“我就是乡下的赤脚医生,没别的。”
他肯定有隐瞒,莫非他曾去过湘西,有过奇遇?
还是想不通王莉为什么带那个病怏怏的小女孩。
感觉身上疲乏,没精神,吃过晚饭就开始犯困,早早睡了。
清早醒来,浑身还是乏软。趁他俩打坐行气,来到“聚宝山庄”小区门口。稀饭已经熬在锅里,买了几个烧饼,朝菜场走。不知为什么,今天很想吃鳝鱼。空气非常清新,阵阵凉风吹得爽,就是身上伤痕明显,依旧要穿长裤长褂。“小葛!”一转头,黄奶奶迈着步子,从路口过来,朝我招手。
“黄奶奶,毛毛现在怎么样?”
“好咯,好像换了个人。正打算买只鸡去谢老孙呢,也要谢你。”黄奶奶到跟前乐呵呵说。
“不用客气,还是孙医生有本事。孙医生应该有师父吧?”
黄奶奶静下脸,一本正经看着我,“他有师父,他师父是活神仙!”
心头一惊!“他师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