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谦迟疑了一下。
此处的几人,都清楚这一次为何要如此隐藏身份出京。
因为按照朱瞻基的判断。
不!
是青史昭昭!
东南沿海地区的倭患,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单纯是从东瀛岛上跑出来的。
更多的时候,沿海小范围的倭患,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大明地方上的权贵们,将家丁仆役假扮成倭寇,在沿海行恶事,劫掠抢夺百姓财富为己用。
甚至于,这些人嫌弃自己抢的不够利索。
便开始与真正的倭寇里应外合,充当内应,让干起烧杀抢劫更加利落的倭寇,在他们提供的信息下,更加高效的抢夺大明沿海财富,事后只要坐地分赃即可。
朱瞻基之所以选择隐蔽行踪,为的就是要在暗处观察东南地方。
他要看看,这些地方上的士绅权贵们,是如何在朝廷大举杀倭的行动下,暗中与倭寇暗通款曲,卖国求荣的。
齐子安和张天率领的幼军卫,是摆在明面的。
将要北上返回钱塘的王景弘也是明面上的。
哪怕是,已经交托五军都督府督办的,在沿海地区招募水中好手入水师,也是故意放在明面上的。
为的,就是要吸引那些明奸们的注意,要让他们忍不住的动起来。
如此,一直藏匿身份行踪的朱瞻基,就能在暗处,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攘外必先安内。
老祖宗用血泪总结出来的道理。
没有理由不相信。
一顿饭刚刚吃饭。
一直开着的窗台外,跃进一道人影。
不是旁人,正是一开始从窗台跳出去的那名锦衣卫。
只见他快步走到朱瞻基面前,单膝着地。
“启禀太孙,有松江府军情。”
“念。”朱瞻基微微抬头,沉声道。
“前夜,齐子安率领幼军卫三所兵马,由松江府往金山卫驻地奔赴,途中遇松江府拓林村一少年,得知拓林村满村三百零九人,皆被上岸倭寇杀害。如今,齐子安已下令驻扎拓林村,全军上下誓要杀尽倭寇。以一城倭人,祭奠拓林一村百姓。”
嘭!
饭桌,被猛的拍响。
桌子上的碗筷,滚落一地。
朱瞻基已经满目怒火,牙关咬紧,声音从牙缝之中挤出:“贼人安敢欺我大明百姓!”
听着那个并不知道在何处的拓林村,因倭寇惨死三百多人。
朱瞻基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座巨碑。
想起了一组将拓林村乘十万之后的数字。
那是一篇血泪书写的历史。
而造成那个数字的,便是如今的这些倭寇血脉!
于谦等人,明白太孙的怒火起因,但却看不懂太孙脸上那恨不能食倭血水的执念。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朱瞻基依旧一脸阴沉的看着于谦等人。
他的情感,于谦他们不懂。
但是朱瞻基知道,他要给这个世界,修复一些东西。
女娲补天,要用五彩石。
他缝补稀罕,便用那座贼岛上的血肉完成吧!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物种都是自然的礼物。
但是,却有一个物种,该永久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已经用完了餐的几人,在请命之后,除了需要轮换值夜的,都在准备着在地铺上安歇。
床,自然是只能留给太孙的。
虽然床足够的大,太孙也一再的要求众人,但尊卑之分却让大家都不敢乱做事。
……
月明星稀。
平望驿窗台外的竹林里,在夜风下嗖嗖的响着。
朱瞻基站在半虚半合的窗户后面,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宁静的夜色。
他的心绪,至今也未能平复下来。
他想到了那数十年的艰苦岁月,那些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奋不顾身,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他们为的是一个朗朗乾坤世界。
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看到,但他们所期待的那个有朗朗乾坤的世界,却真的实现了。
夜风很凉。
朱瞻基的眼角,被风吹的有些湿润冰凉。
“殿下,为君者该不起波澜,不漏声色……”
身后,越发干练起来的于谦,小声的谏言着。
朱瞻基抬起手,顺势擦去眼角的露水,回首看向于谦笑了笑:“小锦鲤,你是胆肥了?敢如此僭越?”
于谦耸耸肩,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长衫:“微臣若要入阁,便不能事事恭顺,如此于国家无益。”
朱瞻基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肯定的说:“小锦鲤,你肯定能入阁,权倾朝野!”
于谦被夜风吹的一颤,他赶忙摇头:“微臣是要长命百岁活的久久的,可不敢半道上就被砍了头。”
朱瞻基笑了笑,没再说话。
夜风逐渐的大了起来。
让窗外的竹林,叶片摩擦响动的声音,也更加的大了起来。
朱瞻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目光忧虑的看向外面。
于谦将双手都缩在了胸前的衣衫里面,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衫。
“剿灭倭寇非是易事,海洋太大,大到他们只要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朱瞻基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于谦皱皱眉,也知道太孙所言,是朝廷一直以来剿杀倭寇最大的难点。
海洋实在是太大了。
便是将整个大明的战船扔上去,也铺不满视线里的海面。
“那是什么!”
忽然,于谦低声惊呼着,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外。
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球上,有一道火光映射着。
朱瞻基心一沉,赶忙看过去。
只见在窗外的竹林里,不知什么是有,隐隐约约的有火把照亮。
难道是行迹暴露,被沿海明奸勾结倭寇杀过来了吗?
朱瞻基不由挥挥手。
于谦赶忙转身,将门外以及地上的朱秀、孙安和两名锦衣卫叫了过来。
“用火铳!”
“近到五十步内,不用顾忌,直接放枪!”
朱瞻基面沉如墨。
他已经杀心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