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直接圣裁:“太子有失教导,夺去监国,于东宫闭门思过。朕北巡之后,应天交由汉王朱高煦监国,署理一应军国政务。”
在场大臣们,还想要做最后的劝说。
然而,皇帝陛下已经愤然起身,甩着衣袖,扬长而去。
皇帝走了。
不顾所有人的想法,似乎是带着惊天的愤怒离去。
然而,殿内却没有人急着离开。
无论文武,派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静静的盯着上方,离着皇帝御座不远位置的东宫两父子。
对于文官集团中的部分人来说,他们不过是希望,通过这一次夺回皇太孙的教育权,主导皇太孙的治国理念。
他们很自信。
只要皇太孙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待在应天,他们有信心用儒家的道德仁义,感化对方。
可他们没有想要,将仁爱、宽厚,完全恪守儒家教育的皇太子给弄没了。
从靖难开始算起,皆是皇太子监国。
如今,不再这样。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开端。
内阁里的几位,是翰林,是大学士,亦负有教导太子的责任。
他们想开口,最后却在首辅胡广的暗示下,按下心中的急切和烦躁。
所有人都很清楚。
皇帝说出口的话,断无再收回去的道理。
此次皇帝北巡,汉王监国,已成定局。
朱高炽长叹一声,无奈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
若不是因为这是自己家的崽,太子爷当场就要将其打杀了事。
“太孙方回,宫中盼归。各部衙门诸事繁杂,诸位需速归。”
太子面对着文武大臣们,言简意赅的劝说了一番。
他就垂着双手,眼帘微微下垂合上。
大臣们眼看太子爷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纵使心中安生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最终,也只得是行了礼,默默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从殿中退了出去。
他们要去商议,接下来太子不监国,会对朝政带来怎样的影响。
等到人去楼空,殿内只余下东宫两父子。
朱瞻基提着心吊着胆,默默的开始想要挪动脚步。
“站住!”
一声惊呵,从太子爷的嘴里发出。
朱瞻基立马停下了小动作,身子挺拔如松。
“回来!”
太子又呵斥了一声,双手叉腰,满脸的怒火待发。
朱瞻基无奈的憋着嘴,眼神求饶的看着老父亲:“爹,您听我解释……”
“住嘴!”朱高炽抬起手,就冲着不孝子的脑门,猛的一击:“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父亲真的是被气糊涂了。
朱瞻基心惊胆战的看着四周,连忙拉住老父亲的手,眼神飕飕的瞟向周围。
这可是在宫里头,谁知道什么地方会藏着个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了老爷子。
但也显然,正是因为太子爷被气糊涂了,才会在这个时候丢了往日里的谨慎小心。
等到不孝子提醒之后,赶忙收起脸上的不满,他怕等下被自家老爹知道了,会觉得他是在埋怨老爷子。
“走!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高炽低低的骂了一句,一个反转,已经是拉着不孝子,就往宫外走。
……
皇城西。
占据整条街的奢华府邸,行人少见,府门紧闭。
这是汉王府。
里面住着,大明朝最最尊贵的男人之一。
应天城里的消息,从来都不会留过夜。
朝堂上的消息,每每都像是刮大风一样,顷刻之间就传遍了整座城。
王府外,独属于汉王府的一条街上。
忽的传来阵阵马蹄声。
很是急促。
表明了其主人心中的迫切。
把守汉王府府门的护卫,连忙手掌搭在腰间刀柄上,目光冷凝,盯着马蹄声传来的街口。
“开门!”
“本王找王兄有要事商议!”
大明朝赵王,朱高燧殿下,一身劲服,单单领着四名护卫,已经是趋马到了汉王府门前。
未等身下战马停稳,朱高燧已经直接跳了下来。
手中的马鞭,直接丢给了汉王府的门口护卫。
他也不等府门彻底打开,直接推门而入。
一路上,长驱直入。
赵王殿下突然大驾光临,汉王府上下一片惶恐,不知道这位三爷是不是要找自家二爷麻烦。
而朱高燧,却好似知道老二在什么地方。
不多时,便进了一座小院,径直推开一扇房门。
屋子里的窗是合着的。
原本光线昏暗。
随着朱高燧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放亮。
汉王朱高煦正坐在正中的茶几后,在他面前另有两只茶杯。
皆是半杯茶水,却还冒着热气。
显然,不久之前,刚有两位客人离去。
听到门口传来的嘈杂,朱高煦皱眉抬头,不满的看向门口。
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让朱高煦不得不微微眯眼。
他依旧是皱着眉:“老三?你怎么来了?”
朱高燧也不管老二,反身实实的关上了门,直接走到老二面前,手臂竖放在茶几上,向旁边一推。
两只未知客人用过的茶杯,就被推到了茶几边缘。
“二哥,你是监国。”
朱高燧的嗓音很是低沉,却难以掩饰他心中那不知名的情绪。
有激动。
有不解。
有迷惑。
有怀疑。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朱高煦不知道的情绪。
朱高煦静静的看着老三:“老三,你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吗?”
监国啊!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馅饼!
谁会傻到不要?
朱高燧目光一凝,声音压得更低:“你是说……这是老大的计谋?”
自靖难开始,老大就是留在北平全权负责后方事宜的人。
等他们家到了应天城,每每到了皇帝出巡,亦或是北征,同样是老大留守监国。
他们两,从来就没有想到,会有一天,监国的位置上不是老大。
虽然有想过,但没有想到。
朱高煦从一旁取了干净的茶杯,为老三倒上一杯茶,推到对方面前:“按理说,这一次瞻基在南疆,属实是立了功劳的。不论他是不是无令统军,还是分离南疆诸宣慰司。这份军功却是实实在在的。”
朱高燧摇摇头:“但今日在朝堂上,老爷子并没有封赏。”
朱高煦苦笑一声:“所以,这才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最近,鄂宏大在南疆的消息,不时的送到应天。他在做什么?”
还没等老三回答,朱高煦已经自顾自的接上了话。
“他在为大明开疆拓土!”朱高煦目露精光:“他是在朱瞻基的命令下,再为大明开疆拓土。老爷子是好面子的,此等文治武功,就算有朝臣攻讦,也不会没了这份功劳。”
朱高燧安静下来,皱着眉深思沉吟:“还是二哥你看得明白。”
他低低的说了一声,然后默默的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已经被加了监国权责的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