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中扰乱刚过,前些时日又连着举办两场宴会,没剩下甚么珍馐。好在靠山临海,野物、海鲜俱全。城内倾力置办,摆将上来,勉勉强强称得上丰盛。
又从陪下的船家党手中,招来一班游女助兴,弹奏琵琶、品萧弄笛,丝竹管弦之声缥缥缈缈,传入耳中。
两名貌美的年轻艺伎,轻衫歌扇,在堂下妖娆曼舞。
如此浮华宴会,不适合女子在场,故而高桥姬早早就被请入后堂歇息,宇喜多直家和中山信正这对翁婿相对而坐,频频举杯。
中山信正年纪大了,对此糜霏之欢,并不算多么喜好,只顾着交谈叙话。
反倒是旁边的岛村景信年轻气盛,正是好吃好酒好色的时候。箸不停,杯不放。一边胡吃海塞,豪饮美酒;一边两眼不时瞄向堂下。
宇喜多直家见对方心猿意马,倒也乐得成人之美,举杯笑道:“郡内贫苦,酒淡饭薄。也就些许游女艺妓尚还拿得出手。八郎倘若喜欢,待宴席罢了,便请带回馆舍。平时有闲,稍稍能娱乐耳目。”
岛村景信大喜,毫不推辞:“既然是三郎所赠,我也不好来装模作样!”
他平日里就鲜少将旁人放在眼里,灌了半坛子清酒以后,此刻更是轻狂,当即便着手让两名正在歌舞的艺伎过来陪酒。
席上其他武士多半也都是如此模样,一帮子乡间野武士喧闹席间,觥筹交错间无非是谁杀人更多,谁出阵合战更加勇猛,那个人这几天抢来的财物多,抢来得女人更漂亮,除时还有点规矩,几杯酒水下肚后露出本相,一个个胡言乱语,惹人发虚。
可多少还都知道尊卑,不敢同宇喜多直家这位心狠手辣,权术深重的総领面前放肆,此刻见得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就如此无理,再加上先前不肯拜见的跋扈行径。
当即就有人想要起身呵斥,但却被长船贞亲举杯挡了回去。
能势赖吉这些时日跟从儿玉党,学了不少规矩,见得次将不许妄动,也只能做回原处,闷头饮酒。
宇喜多直家丝毫不恼,朝那两名艺伎道:“岛村、能势两位大人各自有意,你二人便过去好生侍奉,我兄弟三人不分彼此,敬他们两人便如同敬我一般。”
两名艺伎领命,各自过去斟酒侍奉,廊下自然另有新的游女登堂献媚。
随口打发两个莽夫,转开话题。他入备中半年,一直忙于征战,虽然有水贼们不断通报消息,但终究只是一知半解,难以窥探全貌如何。
中山信正身为浦上家的宿老之一,对西国的整体形势肯定了如指掌,不能放过,得好好询问一番才是。
当下问道:“小婿少闻短识,自入备中以来,至今不知国中大事。岳丈此来,亲人相见,欣喜过望。请问岳丈,主公如今怎样,国内战事又如何?曾闻尼子晴久传令各郡,来年还要尽发大军再行东侵,敢是实情么?
席上诸人,本有大半都在兴高采烈地观赏歌舞。听见宇喜多直家发问,不约而同转回视线。
涉及尼子家的动向,没有人不关心的。人人都知,现在儿玉党能轻松占据备中三郡,并非是真个军势强盛无匹。大半原因,都是因前有美作国遮挡住了尼子家的主力,后有浦上家可为后援。
只要美作国不被尼子军拿下,占据备前国的浦上家就能有所依仗,而他们也可以继续托庇配下;一旦西国要冲之地的美作国沦陷;浦上家就会腹背受敌,自顾不暇,而他们也将立刻变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到那个时候,甚至不需要尼子家出兵,三村家亲就可以将儿玉驱逐出去,甚至是斩尽杀绝。
谈到正题,中山信正颜色肃正了许多,放下酒杯,道:“高天神一战,我军小受挫败。好在人人敢战,奋勇当先。再加上浦上国秀败死以后,播磨国内发生扰乱,赤松义祐勾结三好长庆、安宅冬康兄弟出兵围攻退守在明石城内的管领细川晴元公。”
“政宗公接到晴元公的求援信,因此撤围退兵,返回室津城坐镇。主公解散主力军势,借予三浦美作守五千军势返回美作国。”这话是在吹嘘夸大,浦上宗景久经大战,哪里还有多余兵力来借给三浦贞胜。
对外虽然宣称有五千大军,实际上至多两千来人,其中半数还都是些临时招雇的浪人队,战力和士气都不高。
“至于尼子家传令再次出阵,没查探到具体动向。至今并无一人一马,由出云国南下,似乎不真。不过,又曾听闻,尼子晴久的确是颁布下了军令,只是因大雪封山以新宫党为首的各地武士团畏惧苦寒,因而抗命不尊。”
新宫党为何抗命,宇喜多直家不信只是因为天寒地冻,就敢公然违抗以强横著称的尼子晴久,只是难知内情。
尼子军不肯南下,再好不过。美作国安全,他们自然也也就安全许多。
宇喜多直家和长船贞亲对视一眼,问道:“主公再次发兵美作国?”这个消息很重要,浦上政宗很可能打算在来年开春,集中主力相助三浦家夺回领地。
“江良房荣在筑丰战后,陶晴贤委任他为长门守护,以为周防遮蔽。长府北据中山,南控四川,锁扼山阴内外,位当关门要冲。尼子国久等将不愿轻易出阵美作,或许就是担忧大内家或许会背盟,借着进攻吉见正赖的理由来夺取石见国。
“同时,毛利右马头聚卒日急,其势在於收复备后。连番派人催促,要求我浦上家早日响应盟约,进军吉备。大雪封山的情况下,道路不通。没办法,主公决意先派兵沿吉井川北上,修筑付城作为本据,会合诸方军势一并出阵,抢先使得尼子军四面受敌,自顾不暇,从而相助三浦家恢复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