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毒物吃了块叉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那,唐小洁这意思,摆明着是想让你们三个一块过,你干嘛不同意?”
“哪有这样的啊,”周嵩下意识地说:“再说,谁知道唐小洁是不是在钓鱼?女人会这么大度吗?”
“你是不是傻啊,”老毒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都表达得那么清楚了?不然你以为她干嘛给袁月苓买东西?”
“金钱贿赂?劝退?钱多了烧的?”
“别傻了!”
“我不想这样,”周嵩气哼哼地说:“首先,且不说是不是对得起小洁,凭什么她袁月苓想走就走,想分就分,说复合就复合?”
“合着你在这故意赌气呢。”老毒物抚掌笑道。
“不是赌气,”周嵩认真地说:“她回来是因为什么?因为共生。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追了她两年多,和她相处了这半年,所有的这一切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我俩觉都睡过了,她却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当回事——这还有什么意义?我厌倦了你明白吗?
“等到共生彻底解决了,她还是会走的。起码唐小洁是真心喜欢我的。”
“那你呢?你喜欢的是谁?唐小洁还是袁月苓?”等到周嵩这一堆叭叭地说完,老毒物尖锐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袁月苓了?”
“无可奉告。”周嵩生硬地回答说。
老毒物端起饮料,坐等周嵩改口。
“你要是真的拒绝她,就让她搬出去。”
“难怪别人都叫你老毒物啊!”
“心疼了吧?”
“而且,袁月苓和我,也多少都算是教友吧?”周嵩转移话题道:“一夫一妻制是从初期教会就定下来的规矩,现在是可以这样,将来我跟哪一个结婚?你知道的,我将来是要在驱魔人协会做事的,如果养情人的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想得可真够远的。”老毒物脸上笑着,心里却很是有些妒忌。
这孙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个阿拉狄亚,简直是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有同意,牠不会想说,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是默认,然后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来了吧……”周嵩嘟哝着抱怨道。
“嘛,你凭什么就觉得,在魔鬼面前,你的态度和选择会有什么实际意义?”老毒物悠悠地打断了他。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摆出洗耳恭听状。
老毒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又不吭气了。
此时,周嵩忽然凭空感觉到被人泼了一脸水。
糟了,她俩动手了?
“怎么了?”觉察到周嵩的异样,老毒物问道。
“没,没事。”周嵩感觉到袁月苓的脸被纸巾擦拭着,似乎暂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所以呢?”周嵩缓过神来问道:“我以为你还是崇尚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呢。”
“不,”老毒物道:“科学是探究客观世界的规律的,本身和唯物主义没有关系。如果鬼神客观存在,那科学工作者就去观测并且研究它们——很显然,我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他们的存在,所以,我不再是无神论者。”
“那你想说什么?”周嵩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阿拉……什么玩意儿来着,只是在咋呼你?”
“此话怎讲?”
“恢复不恢复共生,和你同不同意没关系,甚至那个恶魔,牠自身在其中,可能,我是说可能,也发挥不了主观能动性。”
“呃……”
“科学不是照本宣科,它是一种方法论,你得学会总结事物发展中的客观规律,去归纳。共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老毒物循循善诱。
“呃……在我和袁月苓,第一次那个以后……”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老毒物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老毒物继续道:“你们又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共生并没有恢复,对吗?”
“对。”
“但是在袁月苓离开你一段时间后,共生就回来了,对吧?”
“那是阿拉……那个魔鬼又回来了。”周嵩有些焦躁。
“你脑子怎么不转弯呢?要是那个魔鬼真的在起作用,牠早干什么去了?牠为什么会先放任共生消失?也跟灶王爷一样,需要上天述职,所以没在?”
“你接着说。”
“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会做,而分开以后就不会做了的呢?”
“那可太多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说话,待在一起,还有……”
“我们再换个角度来思考,”老毒物道:“既然共生消失于首次性行为之后,我们是否可以假设,这件事情和性行为有关系?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多久一次?”
“呃,每周都会有吧,可为什么——”
“你们两个不能分开太远,否则袁月苓会有危险,是也不是?”
“是。”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袁月苓不能离开周嵩太远?”
“你搁这绕口令呢?”
“那如果是周嵩的一部分呢?”老毒物问。
“什么?我的一只手?一片指甲?一根头发?”
“你们可以做做试验,指甲头发我觉得是没用的。可能得是某种活的,带着你DNA的东西……”
“啊,是这么个意思吗……?”周嵩有点开窍了。
“那东西,”老毒物咳嗽了一声:“在空气中存活的时间不过10分钟左右,但是在人体内的环境下,却可以有几天时间……”
周嵩没有说话,空洞的眼神越过老毒物的肩膀,投向远处深邃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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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与此同时,袁月苓和唐小洁那边,也暂且结束了刚才互相泼水的不愉快,转而讨论起共生的原理来。
袁月苓提出了和老毒物差不多的分析假设。
唐小洁不得不承认,这个推论很有逻辑。
“刚才小洁的态度不太好,”唐小洁的语气也软了一些:“你想试一次,证实你的假说?”
袁月苓垂下头,没有说话。
“小洁允许了。”唐小洁站起身来,手里划拉着手机:“老毒物那边要走了,我们去和他们汇合吧?”
与老毒物告了别,唐小洁驾车带周嵩和袁月苓回到了别墅。
一路上,三人都不怎么说话,各怀心事。
返家后,袁月苓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再没出来过。
是夜,周嵩和唐小洁洗漱后入寝。
唐小洁把一只手放在周嵩的腰上,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弄了,”周嵩说:“袁月苓会感觉到。”
“管她呢?”唐小洁眯起眼睛:“难道你俩一直不解,我俩就一直柏拉图?”
“等等。”周嵩的脸色忽然变了。
一阵难以言述的感觉从身体的某处传来。
“怎么了?不舒服?”唐小洁关心地问道。
不是不舒服,而是太舒服了。
但是这话如何好与唐小洁讲?
片刻后,唐小洁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她?”
“应该是。”周嵩摸出手机,就要拨过去。
“下去吧。”唐小洁轻轻地说。
“什么?”周嵩没反应过来。
“今晚下去陪陪她吧,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没有在生气或者钓鱼什么的。”
“你开什么玩笑?”周嵩急道。
“难道,你想三个人啊?”唐小洁眼波流转,半开玩笑道。
“……别闹。”
“去吧去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是明天要记得回来。”唐小洁轻轻把周嵩往外推。
“我去叫她停下来。”周嵩起身,套上一条外裤。
他出了卧房,掩上门,下意识地揉了揉眼。
袁月苓在哭,而且没有擦眼泪。
大颗的泪珠挂在脸上的感觉不太舒服,无论怎么擦脸却都是徒劳。
周嵩觉得自己正在被袁月苓的悲伤所吞噬。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屈服于这种外来的悲伤情绪。
虽然是夏天,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周嵩没有穿拖鞋,他的脚趾体味着地板的微寒。
然后,在那个他和袁月苓曾经的安乐窝前停了下来。
大半夜的,屋子传出来的那种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哭泣声,有些渗人。
周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叩动了那扇门:“月苓,不早了,早点睡了吧。”
哭声停了下来。
周嵩身体某处那种异样的舒适感也渐渐消失了。
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门开了。
周嵩深吸了一口气:“袁——”
他的嘴巴旋即被堵住,门的里面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一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拖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