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盼望找来了一口铁锅,当作火盆,胖哥点燃了一些书籍和碎木料,勉强算是可以取暖的篝火。
篝火驱散了这里盘踞已久的黑暗,照亮了一群狼狈不堪、眼神空洞、形同走肉的人们。
是啊,谁能想到,本以为身陷邪恶牢笼,千辛万苦不惜代价,想要逃出生天。
逃到最后才发现,这黑暗的牢笼却已经是最后的天堂。
把二楼临时餐厅的汤汤水水和剩菜收集到一个铁盆里,加一些水,架在篝火上煮开。
美其名曰奶油杂烩浓汤,配上一块干面包,就是今晚的配给。
天堂的食品和燃料也都十分有限,节约显然是必须的。
“是祂发怒了。”
刚听到老毒物一行人的遭遇后,郁盼望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人再去问“祂”是谁。
也没有人如之前那般,不以为然,阴阳怪气。
相信这是神明的惩戒,总比相信这是魔鬼的诅咒,来得更有希望一些。
周嵩却想到了他与袁月苓一起做的那个梦。
雪国,列车……
他们两人第一次试图在梦中进行正面沟通的地方。
那天醒来后,周嵩立刻忘记了这个梦,后来却又莫名其妙很不科学地想了起来。
即使在这种时候,郁盼望也不允许大家在圣堂内进食。
众人在前厅吃东西的时候,郁盼望一直跪在圣堂内祈祷。
后来,杜鹏飞也加入了,样子无比虔诚。
“周嵩,咱俩一会去把圣髑的棺椁,重新,呃,安放一下吧。”
饭后,老毒物故意挑周嵩在郁盼望附近的时候,发出了他的邀请。
“不必了。”郁盼望显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睁开眼睛:“我和哥哥早就都收拾好了。”
“那,那我们去给圣女赔个礼,道个歉。”老毒物表情尴尬,但还是在坚持。
本来大家就都聚在篝火旁取暖休息,这下,注意力又全都聚集到了老毒物和郁盼望身上。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郁盼望一脸肃穆的表情:“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那,可是,我们……”老毒物有些说不出话。
“以色列人抬着神圣的约柜返乡,抬柜的司祭脚下拌了一跤,一个没有资格触碰约柜的人上去扶了一下,当场被一道圣光击毙。诸位觉得,自己的行为应该被击毙几次?”
郁盼望站起身来,扫过面前一张张惊惶的面孔。
“大家也是被逼无奈,也不是想要亵渎神明,是你的神先困住了大家,大家只是想要去寻求帮助而已,难道要把大家都困死在这里,才能平息上帝的怒火吗?”
陈警官已经没有了执法者的威仪,说的话虽然还在讲道理,但语气已经近乎哀恳。
“祂的仁慈永远长存。你们冒犯圣徒的安息之所,祂不但没有直接降罪惩罚,反而指引你们在风雪中重新回到了这个圣所,还安排我给你们准备了热腾腾的食物。
“这是祂的慈悲,也是我的光荣,更是给大家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能不能抓得住,就看诸位自己了。”
郁盼望说着,张开了双臂。
周嵩皱了皱眉头。
认识郁盼望也有一段时间了,周嵩知道她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人。
但是开启这种神婆模式?周嵩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不像她啊,周嵩想。
“抓得住,必须抓得住,只要能让神灵息怒,咱们干什么都行。”周嵩还没琢磨清楚,老毒物已经开口表忠心了。
“你家秦老师这变脸可够快的,他平时也这样吗……”
“别问我了,我跟他真的没那么熟……”
“他要不是这种人,我也不会在新成员里专门提拔他……”
“老毒物这个绰号可是真没起错……”
“你们说的老毒物原来指他啊……”
老毒物的表态又快又积极,很快引起了一片议论。
“你们诸位,也是这么想的吗?“郁盼望提高了音量,但是又似乎并不需要回答。
“刚才我在祈祷的时候,祂对我说话了,圣神像鸽子一样降临在我的舌尖。”郁盼望的语气颇有一丝夸张。
“祂说,对你们冒犯圣髑的行为,可以宽恕。
“只要杀害袁月苓的凶手在这里伏法认罪,剩下的人都可以立刻离开。”
“否则,”郁盼望接着说道:“没有人可以离开此地。”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片哗然。
“凭什么说是我们中间的人杀了人?今天教堂里那么多人呢。”
“会不会是因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神才专门把我们留下?”
“祂既然是神,肯定知道凶手是谁,问我们做什么?”
“这也许,是神给我们的惩罚与考验?”
“袁月苓遇害,祂为什么要惩罚我们?我们又不都是凶手。”
“也许,上帝是认为我们都有错。”
“我们又不是警察,而且这不是有警察在吗?我们哪有本事抓凶手啊?抓不到凶手,就有罪吗?”
闹闹哄哄中,唐小洁的声音特别突出。
“抓不到凶手不是罪!”郁盼望站到了一把椅子上,居高临下。
“但是,今天在这个神圣的场所,一条鲜活的生命遭人杀害,消逝在你们的眼前。
“你们都是袁月苓的同学、朋友,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中除了作为受害者家属的周嵩,有谁想过替受害者洗冤雪恨吗?
“有谁想过替受害者伸张正义吗?
“没有,连一个都没有。
“你们所想的,全都是赶紧撇清关系,不要让受害者的死给你们添麻烦!
“你们的冷漠,难道无罪吗?你们,难道不是沉默的帮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