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提起人鱼时也没有笑,甚至当我再次向他们确认时,有两个还否认了先前所讲的全部内容,迫不及待地重新戴起一进门便取下的帽子,神色慌张地想要逃离这里。剩下的那个也只是好一点罢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将他的故事重复了五遍,那条漂亮的、矫健的、铜色皮肤的女性人鱼,在深夜里海的深处,四周本就是深渊的地方,在月光水母的包围中,他为她唱了一首生日歌,因为她当时在礁石上坐着的时候,显得那么悲伤。
但我觉得他在说谎,人类怎么可能会为人鱼唱歌呢?
这个故事反过来或许更有说服力。
但无论怎么样,我要出海了。
按理来讲,我这样有志者事竞成的少年,应该很快就能实现我的人生理想,或者是最终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带回那只人鱼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荣耀。
即使是我穷其一生未找到那人鱼,我也该是备受人崇敬的,因为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那个名叫理想的东西,我的执着和坚韧是应当被尊重的。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在出海寻找人鱼后的后半辈子,我都住在海边的小屋中,我发了疯。
或者可以说,我被发了疯。
这个被字很奇妙,不想赞同别人的话,就用被字吧,反正一个人的微弱的不赞成是不会影响任何决定的发生,是不是真理从来都没有重要过,哥白尼掌握了真理不也知识掌握了而已吗?
没有找到,被当做发了疯,难道就要否认我所看到的一切吗?
我不知道。
阿妈后来告诉我,阿爸想从大漠回到海边的时候,恰巧又一次碰上了海市蜃楼,同行的死里逃生的人都说他是迷了方向又不听劝,才执意向那边走去,所以才死在了大漠。
但阿妈讲,阿爸是知道的。
他只是想去触碰一下那不可及的虚幻。
他是去大漠那边求药的,据说有什么偏方可以治愈他的病,我不知道有没有那种偏方,但他没活下来我是确定的。
我和你讲了太多的不知道,但是我是没办法的。我不知道如何让你相信我,因为你出了这个门后,所有人都会告诉你:我是个发了疯又一事无成的老渔民。
但我还是想说:那晚夜里,我确实看到了人类所能想象的美的极限,像彗星划过黑幕是留给世人的惊叹,那是人鱼。
如果我死去的那天,你还能再回到这个小渔村,劳烦排除万难将我火化的骨灰撒入这片海,总有一粒细小的尘土或沉没或漂浮,随着永恒的微波带我,再见一次我那遥不可及的梦境,许是在晴朗或大雾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