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猜想归猜想,张九阳可是不敢说出来,开宴之后,纪大尚书照例过来敬酒,张九阳饮酒之余,并告知纪大尚书,这男女双方,所生长之地,相距得越是遥远,成婚结合之后,所生养的后代,就越是聪明。
纪大尚书惊闻这样的理论,一时间惊奇不已,反复求证于张九阳之后,则更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纪若昀成婚之后,阿依古丽的美貌,一时间让纪府之内,惊为天人。
而在纪尚书府娶亲之后,果不其然,广源城中,有不少好事者,对纪尚书府长子娶了一名戎狄女子之事,津津乐道。
只不过,市坊之间,平民百姓所论,不过是茶余饭后之闲谈,少有攻击之言语。
毕竟,大阳帝国如今与戎狄王国,已经是议和数年,平民百姓,从议和之中,是得到了真实的利处的。
所以,对于纪大公子,娶了一名戎狄女子之事,广源城百姓心中,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但市井之内如此,大阳朝堂之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自古以来,不管何朝何代,哪个国家,政见不合,党派之争,在所难免。
大阳帝国朝堂,自然也没有逃出这一历史的怪圈,以吏部尚书纪连海为首的一派大阳帝国朝堂大员,为官大多清正廉洁,自然是与作风骄奢,喜好溜须拍马,粉饰太平的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一党大阳朝堂官员针锋相对,两派之间,谁也看不惯谁,私下遇到了的话,都是鼻孔朝天,然后极其轻蔑地啐它一口口水!
户部尚书一党,向来是稍微逮到一点吏部派的“毛病”,就立马大肆在朝堂之上进行“批判”抨击的那一路角色,平日里,吏部尚书等朝中大员为官清正,少有能让“户部党”抓到把柄的时候,即使抓到了,那都是不痛不痒的小边须,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而如今,身为大阳帝国吏部尚书的纪连海,其长子纪若昀,竟然娶了曾经的敌国,戎狄王国的一名女子为妻,这等事情,何等微妙,对于户部党来说,大有可以运作的空间。
就算在如今两国议和的情况下,不能参他纪连海一个“里通敌国”的罪名,则至少也能狠狠地批他一顿教子无方。
甚至,还大有丢了我大阳帝国士族大家身份面子的嫌疑。
所以,纪尚书府办完喜事的次日,早朝之上,勤政殿内,大阳帝国一班朝堂大员,霎时间便是吵开了锅。
最先发起攻击的,是户部党的一名御史中丞,这名御史,姓崔,是位年逾六旬的老叟,平日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好似下一秒就要咽气似的有气无力,但是今日,这位老叟御史,却是言辞之间,眉飞色舞,精神焕发,如同老树逢春。
朝堂之上,天子坐定,百官参拜之后,这老叟便是跳将出来,口中大呼,“陛下啊,我大阳帝国如今,四海承平,民间繁荣富裕,但昨日却有一事,却是大煞风景,那吏部尚书纪大人的长子纪若昀,竟然娶了一名北地戎狄蛮荒不毛之地的女子为妻,这等事情,堪称是我大阳帝国朝堂内外之一大耻事!”
“想我大阳帝国,礼仪文化之邦,那纪若昀,身为士族子弟,垂范天下,却娶一不识教化的蛮域女子,此事传出,于这市坊之间,百姓之内,影响何其巨大。”
“而纪尚书身为其父,在这纪家长子纪若昀的教养之上,也怕是管教不到,教训无方!”
……
御史老叟这一席话说得,那是有凭有据,慷慨激昂,纪连海一生为官清正,几曾有这样的绝佳打击机会,这位御史老叟,当然得就此良机,好好利用一番。同时,这崔御史言语之中,全然是把纪连海一家,说成了十恶不赦之徒,带坏大阳帝国风气之辈,如此行径更是大大地抹黑了大阳帝国的脸面,也因此,皇帝老儿必须对这有辱国家的纪府严加惩治。
果然,这边御史老叟的话刚落下,户部党一派的官员顿时是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开始攻击起了纪连海,言他纪府此举,大损大阳帝国威严,于民间又将如何如何。而吏部尚书这一派的官员,当然也不甘示弱,当即便是跳着脚,给户部党给怼了回去。
两派官员,在朝堂之上,吵得脸红脖子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泾渭分明地分立两边,只怕是早就已经打了起来。
末了,却是一直与纪大尚书交好的兵部尚书,怪腔怪调地说了句,“嘿嘿,说到民间,依老夫看来,那市坊之间,百姓之内,对于此事,却反应甚为风平浪静,倒是你这御史老匹夫,激动得很啊!”
“所以,老夫觉得,某些人这是吃不了葡萄挑葡萄刺,看人家娶媳妇犯眼红病,一大把年纪了老不羞,害不害臊!”
兵部尚书这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一出来,顿时是把那御史老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六旬已过的老叟,被兵部尚书这一挤兑嘲讽,骂又不敢骂,打又打不赢,顿时间自诩端心正身的御史老叟,颤巍巍如寒风中破败芦苇。
本来,御史掌朝中弹劾百官之事,向来为多数官员不喜,如今这御史老叟更是一边倒向户部党,兵部尚书是个狠人,早就看这老叟不顺眼,如今朝堂之上,那般言语,又岂能对他说出什么好话来。
官居三品的兵部尚书一发话,顿时朝堂之上,安静了不少,未几,吏部派这边却是又有官员言道:“说到戎狄女子,自我大阳帝国与戎狄议和以来,那戎狄国内,无数特产物事,皆是大量流入我国,别的不说,单那戎狄骏马,戎狄肥羊,岂非悉为此间诸位争抢之物,尔等既然说那戎狄与大阳曾为敌国,那戎狄素为蛮荒不毛之地,那余亦未见,尔等不乘那戎狄之马,不食那戎狄之羊,更是未见尔等,羞与那戎狄不毛之地之物事为伍!”
“既然如此,尔等乘戎狄骏马,食戎狄羊肉而不为耻,用戎狄之物而不觉得有影响于天下,那么,纪大人长子纪若昀,娶一戎狄女子,又如何该以之为耻,又如何会有巨大影响于天下呢!?”
“于己便丝毫不加追究,于人便苛刻刻薄至极,这是那般道理!真是令人发笑!”
说这话之人,是大阳帝国百官之中,有名的利嘴,太常少卿管百川,他这一席话说完,顿时是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户部党一派官员,嘴巴闭合,没有言语,管百川说的是大实话,此刻在朝堂之上的大阳帝国百官,又有谁没有使用过戎狄物品,购买过戎狄骏马,食用过戎狄羊肉呢?
品质好的东西,自然受人们追捧,更何况是在这商贸无比发达的大阳帝国国都,广源城。
末了,百官大有偃旗息鼓之势,却不料,那一直站立一旁,昏昏欲睡,对朝堂之上大吵大闹的形势全然充耳不闻,仿佛说的完全不是自己家事一般的纪大尚书纪连海,呼了呼鼻子,掏了掏耳朵,然后看了那御史老叟一眼,便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御史崔老儿,老夫有一问题,甚是疑惑,不知你可能回答。”
那朝堂之上,百官见正主如今终于说话了,顿时都聚精会神,全部都竖起耳朵,想看看这纪连海,到底会问个什么问题。
不料,堂上百官虽然心中焦急等待,但那纪连海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只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便是我纪府娶什么样的女子,关你鸟事!娶的又不是你老娘,你为甚如此操心!”
平常言语一向文雅的纪大尚书,此言一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户部党为首的户部尚书,霎时间脸色铁青,而那被推出来当出头鸟的御史老叟,则更是哇地一声,被纪大尚书这一句话,气得当场晕倒在地。
很多年没有爆过粗口的纪大尚书此刻心中实在是很是生气,对于这件事情,他心中其实是有所预料的,纪大尚书在纪若昀成婚之前,曾在纪府之内扬言,纪若昀成婚之事,若是谁敢搬弄是非,无中生有,借此想把事情闹大的话,那么纪大尚书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两大耳刮子赏到这个人的破嘴上。
但是今日,有皇帝老儿在哪宝座上坐着,纪大尚书不便挥动他的手掌,所以只得把满腔愤怒,化作无形的巴掌,然后赏给了那御史中丞。
不过,你还别说,这记耳光还真响亮,纪大尚书说完之后,朝堂之上,一阵接一阵的“噗呲”声传来,纪大尚书这句骂人的话也太损了,百官们一个个的只能拼命地忍住不笑,辛苦至极。
纪连海如何不知道今日的这一幕不过是户部尚书背后在操控着,他斜眼扫了一眼那此刻脸色无比难看的户部尚书,心中暗暗地冷笑了一声。
末了,皇帝老儿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晕倒在地的御史中丞,然后淡淡地道了句,“今日早朝,甚为无趣,不知所议为何物!”然后便是一脸不满,宣布散朝了。
皇帝老儿如此表态,百官顿时仓惶跪倒,口中大呼,“臣等有罪”,然后一阵万岁之声响起,百官依次退出了勤政殿中。
纪若昀娶戎狄女子阿依古丽一事,就此风波落下,当初纪若昀成婚之时,皇帝老儿派人送去贺礼,便是在心中已经,默认了此事。
不得不说,皇帝老儿如今虽然年岁已高,但是脑袋还是清醒得很。
在皇位之上励精图治了多年的大阳皇帝李开继,可不是谁都能够糊弄得了的。
纪大公子娶亲之事,至此便是完美划上了句号。
而张九阳,在终于解决了这一棘手问题之后,总算是有时间放松下来。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时间飞快流逝。
距离那辣椒种植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