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镇北都护府三日后,张九阳等人一路少有停留,返回了广源城。
柳直臣等人,由于是镇北大军军中将士的缘故,张九阳长了个心眼,一出镇北都护府的势力范围,张九阳与纪若昀便是扫荡了一家成衣铺,然后让柳直臣与他手下那数十名军士,脱下甲胄,皆是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
否则,身在行伍之中,却擅自离在驻地,一旦被查实,将会给镇北大军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而现在的镇北大军,怕惹麻烦吗,当然不怕,但是,这样的麻烦,却也会将张九阳苦心经营的局面,完全破坏掉。
将柳直臣一行人,安置在与广源城相距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之后,张九阳两人,便是跨上骏马,奔进了那人来人往的广源城。
这一趟返回广源,张九阳两人的目标很清楚,那就是擒下当日那于天牢城楼之上,射杀三百边军的天牢守将,金丘八。
天牢守军,严格意义上说,与任金革麾下的镇北大军,皆是归属于大阳帝国军队,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金丘八射杀三百边军,实际上就是在屠戮自己的同袍。
袍泽战友,多么珍贵的一个词语啊,但是在金丘八心里,恐怕是比不上博取自家主子一点欢心重要。
而金丘八这个人,也丝毫不愧他能够站到二皇子的队伍里,如果说二皇子是狼,那么金丘八,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狈。
金丘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广源城中,要想打听此人消息,那简直轻而易举。
天牢守将金丘八,有三大爱好,一是金钱,二是美女,三为宝马。
说起来这三者,世间所好者不知凡几,但是,金丘八,却是独树一帜。
天牢之中,关押的多为重犯,死刑犯,一入其中,终岁不见天日,而这些刑犯的家人,更是极难被允许探监。
如此,稍两句话,稍带点吃食之类的东西进去,就必须依靠天牢守卫。
以往,打点天牢上下,是得要花不少钱的,但是,到了金丘八做了这天牢守将之后,行情就蹭蹭蹭往上涨。
以前,稍带一句话,顶多也就是十来两银子,但要是撞上金丘八轮值的那一日,从天牢大门前走出来的人都会狠狠地朝天牢的地面吐一口口水。
金丘八完全标出的是一口黑心价,他在每一个被他宰过的人心目中的形象都无比的“光辉”。
为了更有益于他的小生意做得更加有模有样,他清楚明白地列出了每一种“商品”的价格。
首先是带话,一句,不多,白银五十两。多句,对不起,一句一价,话太长了?那么得加钱。
其次,是稍带东西,按重量算,掂在手上轻捞捞的,一口价,白银一百两。以一斤起,分量每增加半斤,就得多给白银五十两的价格。
而至于诸如想去与天牢之中的重犯见上一面,以及想要给老祖宗留点血脉之类的那等事情,则价格简直是吓死个人。
在这个大阳帝国户部衙门管辖范围之外的天牢重地,金丘八的小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
天牢原本墙高城重,但丝毫不影响金丘八大发横财,久而久之,广源城中,人们很少叫金丘八这个名字了,而是习惯性地一口一个脆地叫着,剥皮金。
剥皮金不但贪财,更好色。
大阳帝国国都之中那些花街柳巷,青楼窑院,剥皮金无有不知,无有不晓,作为一名资深的“探花”人,剥皮金可谓是各大欢场老板的大主顾。
除此之外,剥皮金还娶了数十房小妾,笼养着好几位“花魁”美娇娘,并且似乎很有些意犹未尽。
至于宝马,对于一名将军来说,无疑也是很有诱惑力的,自从大阳帝国与戎狄议和之后,戎狄骏马大量进入大阳帝国,如此一来,剥皮金对“好马”的选择余地就越来越大,选择标准也越来越高,一旦看中了更好的马匹,则立马就想将之弄到手,大阳帝国议和之后的数年里,剥皮金手中的“好马”是越来越多,且频繁更换,剥皮金甚至因此,修建了一个面积巨大的马场。
而就在半年前,剥皮金相中了马贩子手中的一匹神骏,结果人家不愿出卖,干惯了无成本生意的剥皮金索性来了个深夜强抢,还顺带把马贩子一家送去见了阎王爷。
此事当时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禁不住剥皮金上下一番打点,最终,竟然不了了之。
而诸如以上这等剥皮金的“光辉事迹”,广源城只怕是学舌的八哥鸟,都能说道说道一二。
张九阳与纪若昀,此刻正在广源城中一条大街旁的茶铺之中喝茶小憩,可巧,邻座就传来了一阵问候剥皮金全家老小的大骂声。
事情的经过大抵就是捎带了几句话加几件麻布衣裳,然后剥皮金这个挨千刀的竟然就索要了五百两白银之多,大有吃人不吐骨头之势。
听着邻座断断续续的骂骂咧咧,张九阳与纪若昀对视了一眼,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纪若昀对这个金丘八,观感向来不好,若不是因为金丘八的工作特殊,隶属军队,又掌管天牢,那么金丘八很有可能,早就被纪大公子手下的任侠儿们,剥光衣服,吊在他自家大门前的歪脖子树上了。
因此,对于金丘八的生活轨迹,纪大公子那可是很为了解,这剥皮金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返家,惯常去那些花楼院子,何日轮到他金丘八值守,纪若昀是茶壶里煮饺子,心中很是有数。
端起面前的茶碗喝光了最后一口,张九阳取出几个铜板丢在木桌之上,然后向那纪大公子示了示意,两人接着便是走出了这间茶铺。
……
两日后,太阳划过中天,开始渐渐西斜。
大阳帝国天牢之前,是一条通往广源城南大门的宽阔大道,而通往这条大道并连通天牢的,则是一条普通的大马路。
这一日,金丘八又收了不少银钱,他拽了拽沉甸甸的腰包,然后满满意意地准备下班,换个地方继续享受神仙日子。
散值之后该去哪位小娘子那里享受温香软玉呢?金丘八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突然,通往天牢大门之前的大马路上,缓缓走来了一名生得竟是极美的女子,这女子手中牵着一匹很是神骏的骏马,那人美貌不可方物,那马四足稳健,行进有据,膘肥体壮,鬃毛抖擞精神,一看便知定然是一匹好马。
走得近了,那金丘八这才发现,那美丽女子,竟然似是喝了个半醉,美丽的脸庞上泛起了点点因酒意而升腾起的红晕,一双美目之中,有着几分迷离,更有着千万种风情。
此刻这女子牵着那马,脚步有些虚晃,就将要走到哪天牢大门之前。
那金丘八眼前突见这般美丽女子,心中顿时如被猫抓一般,又见那女子跌跌撞撞,竟然径直就是往那天牢大门之前赶去,当即便是理了理衣裳,摆出了一副笑脸,然后走上前去,就拦在了那美丽女子身前。那美丽女子见有人拦路,顿时停住了脚步,伸手撩了撩双目之前的鬓发,一双美目之中,透出了疑惑的神色。
女子端的是美丽无比,这一撩的风情,再加上微微的酒意,顿时让得那金丘八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但这剥皮金不愧花场老手,很快便是回过神来,诺大的身体拦在美丽女子身前,言道:“姑娘意欲何往,怎么走到了这等地方来,你可知,再往前走,就走到了那天牢禁地之前,而无故擅闯天牢禁地,那可是弥天大罪!”
这金丘八,厚颜无耻,仗着自己是天牢守将,一张嘴就开始吓唬人。
那美丽女子闻言,顿时间大惊失色,神情间自然流露出了一抹引入心疼的惊惶,落在那金丘八眼里,则更是挠得他心中痒痒无比。
那美丽女子眼尖,见金丘八身着朝服,当即便是说道:“感谢大人,小女初至帝都,道路陌生,以至于走错了路,竟然走到了这天牢之前,多亏大人提醒,否则,小女子便是要惹上天大的麻烦了。”
那美丽女子这番话,说得是恳切无比,饱含着感激意味,那金丘八听在耳里,顿时如春风拂面一般。
“呵呵,原来如此,姑娘竟然是第一次来这帝都,这帝都广大无比,街道成千上万,若无人领路,倒的确是有迷路的可能,只不知姑娘要去往何地,本大人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那美丽女子闻言,顿时面露羞涩腼腆笑意,忙道:“小女子感激大人,大人于这天牢之前,及时拦住了小女去路,已是于小女有莫大恩情,小女子又怎敢,劳烦大人为小女引路。”
那金丘八闻言,顿时摆出了一副宽和的笑容,“姑娘何必客气,本大人刚刚散值,便是巧遇了姑娘,如今也不在点卯时间之内,本大人清闲自在,大可陪姑娘逛一逛这帝都。”
那美丽女子闻言,顿时掩面一笑,然后道:“大人当真愿意为小女引路?而不怕小女子耽误大人的光阴?”
那金丘八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嗯,为姑娘这样的美丽女子引路,实在是本大人的莫大荣幸!”
美丽女子待金丘八这话说完,便是当街盈盈一拜,然后道:“如此,那便有劳大人您了,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
金丘八此刻见那女子,对自己更是一副感激的模样,心中更为瘙痒,什么样的女子,受了如此大恩,能不拜倒在况且身份贵为大人的自己面前呢。
那金丘八心中得意,更是主动跨出一步,前头开路,作了一个请的动作,便是要带这美丽女子,离开这天牢之前的大路。
直到此时,那金丘八的目光,方才落到了这女子手中牵着的那一神骏马匹之上来。
仔细端详着眼前这马匹,只见此马蹄大如碗,双目炯炯有神,浑身线条流畅,双耳陡直,唇齿净洁,鬓毛锃亮,的确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目光在马匹之上流连了片刻,那金丘八方才开口问道:“姑娘,你这马匹,甚是神骏,不知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