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波道:“我们料场内的料,动辄便是上万斤、十几万斤的进货,几千斤没多大点东西,当然不算多。”
“做什么用?”
王大波摇了摇头,“具体不清楚,是牛大人安排的,我们铸币局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一批铁料,据说是要打造一些农具。”
“农具?”
“你也知道,铸币局虽然负责造钱,但也不知他天天都有活干,反正东西和人都是现成的,闲暇之时,造些农具,拿到外面贩卖,也算是做点私活贴补一下了。”
“那些铁料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牛大人。”
赵行问,“那你可知,铸币局内可有人以生铁造假钱?”
王大波道,“造假钱?市面上,一斤铜四十文,可铸两吊钱,一斤铁三十文,可铸一吊半,我们这里可是铸币局,若真想造钱,用铁不用铜,岂不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更何况,我们用铜铸钱,都是真钱,只是不经官方流通出去,谁能认出是假的来?”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话中人。
对啊,这里可是铸币局,就算铸假钱,又何必舍近求远,舍本逐末,弃铜用铁?
赵行将此事与范小刀说了,范小刀也有些发懵。
可是事实确实是铸币局造铁锡钱,这是他亲眼所见,这是为什么?
赵行分析道:“若是造铜钱,他们可以克扣,报损耗,一年下来也有不少钱,完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除非是……”
范小刀道:“除非是故意如此。”
但这么大一个铸币局,
主管也是从四品,完全没有必要引火烧身。
这个逻辑,说不通。
范小刀道,“无论如何,先找到证据再说,不然,咱俩的前途,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赵行也苦笑道:“你们山寨,还缺副寨主不?实在不行,我卷起铺盖,跟你去青州得了。”
账目已经核对完毕,也没有问题。
……
铸币局公署内。
牛恭亲自给谢芝华泡茶,“大人,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特意给您留的。”
谢芝华心烦气躁,没有心思饮茶,“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篓子,让本官来给你擦屁股?”
牛恭道:“大人,我早上如厕,带纸了。”
噗!
一杯茶泼在牛恭脸上,牛恭丝毫不动怒,近乎谄媚道:“多谢大人赐茶!”
见他如此模样,谢芝华竟气急而笑,“牛恭啊牛恭,本官怀疑,你这从四品的官,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牛恭低声道,“大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孝敬了您十万两银子,这官是我买来的!”
谢芝华脸sè铁青,他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收这笔银子。不过,也怪不得他,牛恭托人找上门时,随银子一并奉上的,还有一封钱驸马的推荐信,就算他不想要,但看在驸马爷的份上,也只得如此安排。
见牛恭如此模样,他转而问冯群,“冯少监,那批货都处理完了吗?”
冯少监道,“我们今天上午才接到您的飞鸽传书,本想着用瞿先生的楼船运出去,可是一来时间太紧,二来徐亭那厮太狡猾,竟派人封锁了水陆两运,我们只得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那批货藏了起来。”
藏起来是对的,否则若真被他们搜出假的铁锡钱,有徐亭这个对手在旁,就算想赖账也没有法子。“运货的人呢,可靠不?外面那两个人,如今像疯狗一样到处找人问话,若真被他找到端倪,我们三个人,谁也别想活。”
冯少监尖声笑道:“大人,事关重大,为防落人口实,我用得都是贴己的人儿,跟了我好多年了,决计不会吐露半个字。”
谢芝华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依旧有些不放心,“那些人呢?”
冯少监指了指外面,“都沉江了。”
谢芝华心中咯噔一声,没想到,这个说话柔声细语,面sèyīn柔的太监,行事竟如此狠辣,不过,此时是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仁慈。
他点头道,“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这事儿你办得不错。牛大人,凡事多跟冯少监学着点。”又问道,“冯少监,那批货,到底藏在哪里了?”
冯少监凑到他耳前,低声说了一个地方,谢芝华闻言,不由竖起了大拇指,“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马上就正午了,咱们出去吧,看看徐总督到底还有什么话可说。”
三人走出公署。
看到范、赵等人正在向徐亭禀事,看他们神情也知道,今天上午一无所获,于是长笑一声,大步来到徐亭身前,“徐大人,上午歇息的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