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八年,男也做过,女也做过,追求者男人也有女人也有,但他内心深处,从来都没混淆过自己的性别。
他是男人,爷们儿,早起鸟朝天,热爱沃土肥田。
却未曾想在十八岁的末梢,忽然发现了自己竟是个断袖。
我、竟、是、个、断、袖。
容蔚吸一口气,世界观瞬间崩塌。
忽然便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这混乱的心绪本该难以收拾,但他一抬头,便看见铁慈策马奔来时的身影。
忽然便心平气和。
瞧,对面奔来的那个人,高弓羽箭,披一身晚霞夕照,全天下美人风流,加起来都不抵他英姿飒飒。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是男是女,重要吗?
重要。
可是,还是舍不得啊!
……
角落里的对话无人知道,某人内心的震惊和纠结也无人知晓,场中,铁慈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回身扬声呼唤。
“可以进了!李植!田武!卫瑄!崔轼!小圆脸!你们射那一排固定靶!”
没办法,她依旧不知道小圆脸的名字。
这几个人射术她没有把握,固定靶是给他们准备的,而且这样他们就不用骑马奔走,给别人也减轻了压力。
更妙的是,她选的是离墙最近的那些靶子,所以射程很近,闭着眼也可以上靶那种。
所以如果这几个人中有人想出幺蛾子都不好出。
这一招委实很绝,小圆脸扬着弓,一脸兴奋地奔进来,老远就大声笑,“十八,你怎么知道我外号叫小圆!”
铁慈:……哦,好巧。
木师兄那组有人在大声喧哗,“这不公平!这是在取巧!谁允许你动靶子的!”
“我只是在射箭而已。”铁慈道,“奉行准则也是书院规矩。方才的规则里,我触犯哪一条了?我既然没有触犯,阁下便可以闭嘴了。”
她把方才木师兄的话原样奉还,对方脸色铁青。木师兄眼神扫过来,眼底火光跃动,暴躁又阴鸷。
武场内蹄声响起来。
有了铁慈的铺路,后续基本已经没有悬念,那五人闭眼射箭,其中崔轼第一箭脱靶,卫瑄看了他一眼,换到了他的身边,闭上眼咻地一箭,正中靶心。
众人喝彩。纯粹出于对美女的吹捧。
卫瑄扬着弓,看崔轼。
崔轼给她看得脸色阵红阵白,不得已再次拉弓射箭,这回中了靶心。
卫瑄这才射第二箭。
和这边安稳又暗潮汹涌的射箭不同,铁慈那边则风起云涌,你追我逐,不像在射箭,倒像在狩猎。
众马在靶子间穿梭如流星,箭则交错纵横如巨网,大部分人选择不同的入口,各占一角,计算角度,选择合适的靶子,自然避开同伴。
场中靶子虽多,但大部分是为了阻碍奔驰,充当障碍物使用,很多角度不适合射箭,众人的目标一般都集中在四角。
真正的骑术和射术乃至计算能力便在此时展现,丹野虽然对算术一窍不通,却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还没学会用筷子就已经学会拉弓,对射箭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而卫瑆也没接触过算术,但神灵关闭了一扇门,必然就会再开一扇窗,他对角度位置的判断也极其精准,箭术更是虎啸龙吟,飒沓如流星,以至于场外书生面面相觑,没想到那个著名傻子竟有这么一手骑射之术,以前欺负过他的人都不禁缩了缩。
容蔚射箭只能算一半分,但他射箭极快,快到弓弦连响铮然不绝如奏曲,他并不离铁慈很近,只一直占住她的对角方向,那是容易一不小心就射到铁慈的方向,被他一人占着,箭虽快,却绝无一支落在铁慈周边。
丹野就是另一种风格,紧紧尾随着铁慈,铁慈去哪他去哪,铁慈射哪个靶他射哪个靶,铁慈嫌他烦,将一个靶子射得密密麻麻,他硬是一箭劈开铁慈的箭,占了个位置。
铁慈觉得这种行为就好比小狗抬腿树边撒尿宣告地盘。
场外,木师兄目光从容蔚身上转开,看了一眼那些靶子,神色阴沉,对着身后一个人扬了扬头。
那人便悄悄走开。
还有半柱香的功夫,时间就要到了。
场上已经尘埃落定,铁慈稳赢。
大家的箭基本也都空了,只有铁慈和容蔚都各自留了一支箭。
铁慈是习惯,凡事都会留一手。却不知道容蔚为什么也要这样。
铁慈往回驰,却在这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一抬眼,正看见教斋二楼,对着武场的栏杆处,有人正抱着一个什么巨大的东西。
她立即策马而去。
此时她正经过李植身边,李植的马忽然长嘶一声,向后蹦跳,眼看就要撞上铁慈,这一撞,会跌下马的肯定是李植,铁慈无奈,只得一把将他扶住。
而容蔚等人离得更远,赶不过来。
等铁慈策马绕过李植马头,那边那人手一松,一物坠落,轰然巨响。
却是一个瓷墩。
等铁慈赶到,看到的就是瓷墩碎片下露出的被砸碎的箭靶。
她抬头,楼上人影一闪,不见踪影。
看不见脸,所有人都穿一样的衣服,那就没法找了。
铁慈方才已经数过箭数了,容蔚的箭只有十五枝,总数二百八十五箭,上靶二百八十一箭,除了崔轼脱靶一箭,和她和容蔚留下的三箭外,其余全部上靶。
砸碎的靶子上不知道是多少箭,铁慈正准备再数一遍,卫瑆已经道:“二百六十八箭。”
这是指剩下的数了。
再加上留下的两箭,也比木师兄队低一支。
场外已经有人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
铁慈心一沉。
她掠到那瓷墩边,搬开瓷墩,寄希望于还有没砸碎的箭,谁知道那瓷墩里居然放了生铁,沉重无比,生生将那些箭都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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