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停灵房内独自一人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碎玉和碾霜两人瞧我眼睛红彤彤一片,欲言又止。这时候她们也知道说什么都不如不说,我也不会听得进去她们说得任何话语。
我恢复得很快,休整了一夜之后面色上就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交代了金吾卫护送魏峥的棺椁回名剑山庄选址下葬。又神色镇定地去了父皇那里和韩巍等人商议第二日就要举行的围猎活动。
对于本身就是游牧民族的大燕皇室来说,任何一个继位的天子可以不通文化,不懂礼数,不学武功。但一定要会骑射之术,一个连骑马拉弓射箭的能力都没有的人当了皇帝,则名不正言不顺。
魏峥的死于我来说宛若无事发生,他过去的一切就仿佛从未存在一般。碎玉碾霜她们丝毫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有关于魏峥的半个字,就连父皇也以为我从前对魏峥的各种态度,全是一场虚伪表演。
自古帝王多薄情,由来皇子多无心。
天家皇族都是冷心无情的,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的态度是不同的,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与他死后看待对方的态度又是不一样的。虚伪,做作,又让旁人完全无法察觉出真正心意的态度,就是无情。
第二日下场狩猎时我还拿了个头名,看不出一点儿因为心上人离世而悲伤欲绝的样子。
“这几只狐狸皮相毛色看着都不错,让针敝房做几身狐裘和保暖的手抄子拿去分给六宫吧。”
我淡淡扫了眼堆放在地上的一堆活生生的猎物,这些狐狸獐子还有鹿和兔子都是我代替父皇猎回来的,和其他人为逞威风一心射杀猎物的本心不同,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往它们的伤门死穴出击。
每一箭其实都暗中留了余情,狩猎者,当以猎得活物为最。
“太女殿下箭术卓绝实在令臣等敬服不已啊!”
“是啊,没想到太女殿下如此年纪,就已有远胜我等的精湛骑术与箭术,看来究竟是臣等年纪大了,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啊。”
几个颇有资历的老臣叽叽咕咕张嘴,不知道是眼酸我打回来的猎物多,还是想讽刺我父皇。
父皇又岂会是那么容易被挑唆的,当下便泰然地说:“看到阿玉如此,颇有为父当年之风啊!朕百年归尘以后这大燕江山社稷,也可放心托付到你手上了。”
“父皇乃当世明君功胜先祖,理应千秋万岁山河同寿,儿臣只求能在父皇膝下学得皮毛。”
到现在,这些违心的奉承话我已经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了。即使父皇也知道我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还是回朝我笑着点点头,夸上几句“吾儿类我”这样的好话来,以彰显父女关系的亲密无间。
不论这场言语交锋掺杂了几分真几分假,面子上的人情大家都做得很到位。狩猎结束以后有筵席,是皇帝要招待列为臣工以及小国来的使臣,故此后宫中高位嫔妃和皇子公主都应邀在列。
开宴的时间是在申时,因着时间还算早我便带了几个年纪尚小的妹妹们去体验了一回围猎。
此时放出来的猎物都没有上午那次凶狠,都是些女儿家只要会弓射之术,便能轻易猎得的兔子山鸡一类的小活物。七公主是我这群妹妹当中最不服气我的,加上她母妃又是贵妃,自成一派。
是了,这次出来的不止是我们这些天家皇女,还有王公大臣府上的娘子郡主们。
我见慕容和非要逞能往林子更深处去,便留了一队女卫保护她们几个,带着其他人打道折返。这一趟下来也有不少收获,就算没能猎到,我也会从自己的收获中分一些送给对方,也不算毫无收获。
“太女殿下。”回程的途中,燕七娘与我走得很近,她是燕霆的妹妹,也是慕容和的表姐按理来说不应该和我走得近才是。先前在围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个燕七娘似乎不大喜欢慕容和。
她叫了我一声,我开始只当充耳未闻不曾停下马步。
燕七娘策马上前加速了几步,与我并行:“太女殿下,臣女燕柿,有话想和殿下单独谈谈,不知太女殿下能否赏脸随臣女到附近走走?”
“什么话不可在这里说?”
燕七娘说:“我家三兄特地交代说是这件事关乎重大,希望能与殿下单独谈谈。”
燕三郎,燕霆?
我神色一凛,当下伸手将燕柿从她自己的马背上掳到了我面前,又急忙吩咐跟随我出来的锦溪还有红叶先行回去。
燕柿吓了一跳,死死地抓着我的双手,一路上还紧张地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