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十年秋初,大越朝派往北境抵抗戎狄的王师遭遇惨败,八万大越军队最后只剩下不到四万人。
主将晋安侯世子贾飞林在呈给朝廷的战报中反复强调战败的主要原因是副将杜明玄投敌卖国,向敌军透露了大越王师的军事部署,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惨败。
就在满朝皆惊,世人都认为杜家必将被诛灭九族的时候,御史程廉却在早朝时当庭驳斥皇后之兄、晋安侯贾毓,认为并无确凿的证据证明突然消失的杜明玄已经投敌,大战失利的责任不能全部推在杜明玄的身上,而应该选派新的战将再赴北境,扭转战局的同时查清楚杜明玄失踪的真相。
贾毓和程廉争得面红耳赤,支持皇后一族的勋贵们和程廉所代表的文官们也分成了两个阵营。
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成安帝赵庭殷怒得摔了手边的一柄玉如意,大殿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朝堂之上还未有定论,远在江陵的杜家却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一早就开了祠堂,将杜明玄的妻女及刚满周岁的儿子除族,并在当天午后就将二房夫人林慧玉和她的一儿一女扫地出门。
杜氏一族原本只是江陵的普通商户人家,只因二老爷杜明玄武举夺魁,得到侯的看重并且将女儿林慧玉许配给他,杜家这才勉强挤进江陵本地的贵族圈层,族中子弟也都因此受益匪浅。
杜清婉被仆妇推出杜府大门的时候,一脚没踩稳就从数步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鲜血顿时从她额前的乌发中涌了出来。
二夫人林慧玉正抱着生病的儿子杜鹏辉,见杜清婉摔得不省人事,她绝望地跪在女儿身边大哭起来。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林慧玉却停止了哭泣,因为她发现杜清婉已经醒了,而且正用一种极其陌生冷淡的眼神看着她。
林慧玉被杜清婉冰冷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想到女儿可能是惊吓过度才致失了神,她便哽咽着安慰杜清婉说:
“婉儿,你不要怕,娘相信你爹爹没有投敌,他一定会回来的。娘这就带你们去京城找你外祖母,娘不会让你们姐弟受委屈的。”
杜清婉沉默地盯了林慧玉许久,又看了看林慧玉怀中烧得满脸通红的幼童,这才伸手抹了一把流到眼眶的血迹,一言不发地对着林慧玉点了点头。
见一向任性骄纵的女儿忽然这般听话懂事,林慧玉喜极而泣,她用一只手抱着幼子,又腾出一只手去搀扶躺在地上的杜清婉。
杜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林慧玉难堪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杜府敞开的大门里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粉色绸衣的漂亮丫头,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杜清婉似乎还在迷茫中,看到那美貌丫头对她冷笑,杜清婉并没有什么异常神情,林慧玉却已经脸色苍白,连扶着杜清婉胳膊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粉衣丫头本是林慧玉的贴身大丫鬟,此时却并不对林慧玉行礼,反倒是倨傲地仰着下巴说:
“林夫人,我们家雪衣小姐说了,你们是犯官家眷,我们杜家不将你们扭送到衙门里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从今天起,你们和杜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们把从杜家带走的东西交出来。”
林慧玉气得浑身哆嗦,流着眼泪说:
“金梅,我自问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然背主忘恩。还有,柳雪衣早已经是老爷的妾室,老爷如今生死不明,你怎么就敢称呼她小姐?”
金梅嗤笑了一声说:
“林夫人,你可别忘了,柳小姐可是我们老夫人的亲侄女儿,杜明玄既然已经被除族,那我们小姐自然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别废话,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向来连二门都极少出的林慧玉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她气得泪水涟涟,却再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一直都神情淡漠的杜清婉看了看金梅,然后平静地问林慧玉:
“娘,我们身上有哪些东西是杜家的?”
林慧玉惊惶地看向杜清婉,不知道一向脾气火爆的女儿怎么忽然间就转了性子。
杜清婉无奈地抿了抿嘴唇,林慧玉回过神,这才颤抖着嘴唇说:
“娘的嫁妆都在府里的库房中,我们娘三个身上的饰物都,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