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就在漆黑天幕笼罩下的正心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的时候,正心寺后院小殿旁的藤屋之中,却传出了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
老秃驴,你这法子到底靠不靠谱啊……
藤屋中,盘腿坐在地上的左章眉头紧锁,面前放置着钟口冲上的黄铜大钟,身边则摆放着一颗西瓜大小的白骨,却是大妖遗骨小指指尖的一节指骨。
愁眉苦脸的沉思片刻,左章随手拿起指骨,凑到眼前细细端详,心中默默念叨起来。
这玩意儿比铁都硬,刀砍斧劈也伤不得分毫……
虽说老秃驴说依着他的法子便能成功,可如今一番尝试下来,别说把它震成齑粉了,忙活了半天根本连道印子都没弄出来啊……
片刻后,左章长叹一声收敛心神,将手中指骨当啷一声再度丢进黄铜大钟,平定心绪后将双掌贴于钟壁之上,由少及多缓缓催鼓真气震荡钟身,再次尝试起来。
渐渐的,随着左章掌心吐出真气的增多,一阵铜钟独有的嗡鸣声缓缓响起,浑如被人用木槌敲击钟身之后的悠扬余韵,却绵绵不绝鸣响不停。
而就在嗡鸣声响起的同时,钟内也渐渐荡起肉眼难见的无形波纹,如同静湖涟漪一般不停地在铜钟内鼓荡环涌,引得那如西瓜大小的指骨也开始轻微震颤起来。
然而当左章看到指骨除了轻轻震颤以外便再没了其他的反应,却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依着老秃驴留下的法门,这骨头开始震颤之后便该逐渐崩解的……
可如今尝试十几次了,为什么一直都不掉渣子呢……
心中转着念头,左章有些不解的轻啧一声,细细观察钟内指骨片刻,见其始终没有崩解的迹象,咬着牙把心一横,索性开始催鼓更多的真气震荡钟身。
刹那间,嗡鸣声骤然一盛,而钟内波纹也开始不断的增多,且震荡之力也渐渐加强!
可是,随着嗡鸣声和无形波纹的激增,那洁白无瑕的指骨不仅没有震颤的越发厉害,反而连初始的轻微震颤也消失了,仿若陷入蛰伏的虫卵一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钟底一动不动!
左章见状眸光微微一闪,深吸一口气后不为所动的继续鼓催真气,打定主意豁尽全力尝试一次,若是依旧不能令指骨崩解,便去须弥境中找慧觉老僧解惑。
就这样,在左章不断增强的真气中,身受震荡的铜钟嗡鸣声不断增剧,那原先肉眼难见的波纹也变得如同疾风卷起的水波一般,将指骨吞没其间!
然而,那指骨却仿佛打定主意沉寂似的,不论钟内波纹如何增强,都丝毫不为所动。
十数息后,感觉自己即将无法再提升催鼓真气强度的左章郁闷的咬了咬牙,正要颓然放弃之际,却忽见钟内指骨轻轻颤动了一下!
“嗯?动了?”
左章讶然轻哼,瞬间息了停手的念头,瞪大双眼豁尽全力去鼓荡真气震荡钟身。
骤然间,铜钟如遭猛烈锤击,剧烈震颤的同时钟内波纹蓦然激荡起来,以至于钟内的空间似乎都被扭曲了一般!
而在这番剧变之下,静静待在钟底的指骨仿若被从沉睡中惊醒了一般,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洁白无瑕的指骨表面也迅速出现了裂痕,并有如同沙雾一般的细碎粉末簌簌落下!
“成了!”
拼命鼓催真气的左章见状顿时一喜,可旋即面上却又露出几分苦涩,因为先前的十数次以失败告终的尝试,已令他徒耗许多真气。
而以如今这般剧烈消耗之下,他体内所余的真气怕是在一炷香后便会消耗一空!
且罩着现在指骨崩解的势头,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只能指骨消去七成。
不过郁闷念头仅在左章脑海中闪了一下便被他驱散,毕竟他此时已经找到了窍门,后面手顺之下,再将效率提高一些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念头转罢,左章驱走胸中杂念,沉静心神继续鼓荡真气,一点点的消解指骨。
眨眼之间,一炷香的工夫悄然而过,真气消耗一空的左章从钟内将剩余的指骨拾起,却见它已仅剩拳头大小,其余部分则尽皆化作细碎至极的骨粉,均匀地铺陈在钟底。
不过令左章诧异的是,那些比面粉还要洁白细腻的骨粉只有钟底浅浅的一层,以肉眼观之,即便是将它们凝聚一处恐怕也仅有鹅蛋大小!
“其余部分哪里去了?”左章稍作回想,忽然响起方才指骨崩解之时,似有近乎无形的雾气升腾而起,不由下意识的四顾寻找。
而很快,他就发觉头顶上方的藤屋顶处,隐隐有雾气凝聚飘荡,顿时心生好奇,索性借着恢复体内真气的空档细细查看。
不过这一观察,却恰让左章发觉了异样!
只见那浅薄到了极点的雾气弥漫覆盖之处的藤条,竟比藤屋其他部位的藤条多了些嫩绿色的叶芽。
这些叶芽只有雀舌大小,却星星点点密布在雾气覆盖的屋顶上,骤然看去便觉生机盎然。
“有意思……”左章眼珠微转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身侧的藤条。
下一刻,一尊树枝藤条凝聚而成的木听涛雕像从左章身侧破土而出,眨眼间便与左章肩头齐高,并恭恭敬敬的躬身问道:“敢问智深大师,可是有什么吩咐?”
左章指了指屋顶上雾气所在的位置,轻声问道:“屋顶上的气息,你感受到了吗?”
“气息……”木听涛讶然抬头望去,待看清浅淡雾气与星罗棋布的嫩绿叶芽后愣怔了刹那后,忽然惊道:“妖元!那是极其精纯的妖元!”
“妖元么?难怪……”左章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偏头问道:“看这些妖元仅仅稍作覆盖,便能令藤条生机勃发,想来你是能用得上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