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一辆马车似脱缰的野马在南浔城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瓢泼大雨砸在车顶,外面轰隆声不断,逐月让昏迷的沈蔚枕在自己腿上,以减缓颠簸对她造成的影响。
这是逐月第一次觉得南柯坊到侯府的距离那么远。
马车突然停下来,惯性使逐月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撞在车壁上,沈蔚始终被她牢牢抱着,没有受到磕碰,她松了口气。
“四公子,是到了吗?”她见韩治章迟迟没有掀开帘子要她们下车,心生疑惑。
“保护好五妹,别出来。”
韩治章低沉的声音从帘外传来,逐月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轻轻放下沈蔚,上前掀开帘子的一角窥视。
雨幕之中,七八个黑衣人手执长刀挡住去路,他们的来意很明显。
逐月钻出马车,大雨顿时浇了满身,“我去拖住他们,你趁机带郡主离开,如果回不到侯府就往西出城去寻三公子。”
韩治章记得逐月是不会武功的。
“不行,你带五妹走!”
“四公子不要推脱了,郡主的命要紧。”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回头从马车的夹缝里拿出一把铁剑。
剑很寻常,不知主人是谁,但出现在这里刚刚好。
她跳下马车,向着渐渐逼近的黑衣人而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韩治章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勒进肉里。
随着逐月提剑与黑衣人交起手来,他的手臂用力抬起又落下,马儿被鞭子抽痛,发出一声嘶鸣狂奔起来,冲散交战中的众人。
然而韩治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喊杀声突然从两侧传来,几十名黑衣人或从暗巷冲出,或从屋顶跃下,都奔着这辆马车而来。
他听到有人落在车顶,凭着直觉侧身,一把明晃晃的剑恰从后方刺来,与他错肩而过。
马腹上插了一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暗箭,马儿不受控制地疾驰,失去重心的韩治章被甩下马车,在雨水里滚了好几圈,疼得眼冒金星。
他满脑子都是沈蔚,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雨水糊住了眼睛,他抬起手臂擦了又擦,看见黑衣人已经杀死了失控的马,将几乎要散架了的马车团团围住。
他激愤不已,目眦欲裂,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冲过去。
“你们给我滚开!滚开!谁要是碰了她一根汗毛,我要你们家破人亡!”
站在外围的黑衣人冷冷地看过来,他们压根没将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放在眼里,但嫌弃他吵闹。
一个黑衣人把自己的剑交给同伴向他走来,他连开口都没来得及就被一脚踢中腹部,扑到在泥泞中。
“四公子?呵。”那人拎起他的后领,一脸轻蔑,“不过是沈蔚的狗罢了。”
韩治章拼命反抗,脑袋却被那人狠狠按在地上,脸颊被粗粝的砂石磨伤,起初火辣辣的疼,很快就没了知觉。
那人的脚踩在他的背上,他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偷懒不学武功。
另一边,一名明显是黑衣人头领的人执剑走向马车。
即便知道沈蔚现在应该已经中毒昏迷,但他仍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半分不敢懈怠。
他用剑挑开帘子,当看见沈蔚闭着眼倒在车厢中时,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大名鼎鼎的柔嘉郡主又如何,最后不也是死在他这个小人物手中。
他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两步上前将剑刺向昏迷中的沈蔚,就在剑尖即将没入身体时,沈蔚猛地睁眼,果断抓住剑刃。
血沿着剑流淌,从剑尖滴落。
黑衣人震惊的那一瞬间,沈蔚顿时跃起夺剑,一脚把人踢飞出去。
安静的黑衣人群喧嚣起来,对沈蔚的恐惧使他们下意识后退,被踢飞的首领被手下扶起,怒气冲冲地夺过一把剑。
“都是废物!她只有一个人,而且中毒已深,怕什么!”
众人沉默,紧紧握住手里的兵器,再次缓缓逼近车厢。
忽然,黛青色的帘子晃了晃,一双染满鲜血的手从里伸出来,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包括那名首领。
沈蔚掀起帘子,目光淡淡地从那些人脸上扫过,从容走出。
夺来的剑被她拿在左手,右手发力扯下帘子的一块草草缠绕在手上,就算是包扎了伤口。
她看上去太过淡定了,丝毫没有被重重包围以寡敌众的自觉,以至于黑衣人们心中产生了些许动摇,这会不会只是沈蔚以身作饵的一个局。
“你们来的真是太巧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语调冷淡,“知道我有多久没有亲手杀过人了吗?四年,整整四年了。有一句话说得好,杀鸡焉用牛刀,你们能死在我手上,也是一种荣幸。”
黑衣人们被她的气势吓住,迟迟没有动手。
“兄弟们,别信她的鬼话!她已是强弩之末了,谁要是拿下她的人头,主子许诺封赏千金!”
首领高喊着,第一个提剑冲上去,其余人受到鼓舞,亦加入战局,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沈蔚背靠车厢迎战,勉强招架面前的攻势,但很快有人注意到她精力有限,无暇顾及身后,于是纷纷跳上车顶,从背后偷袭,沈蔚果然渐渐不敌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承受了太多的车厢突然轰隆一声散架,其上的黑衣人不预,纷纷跌落,沈蔚趁机从他们身上踩过,脱离了包围。
只要留得性命,一切就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