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的出来,现在的张云起也就是和她女儿纪灵相处聊天的时候,会流露出小孩子的一面。不过现在市城商行的问题有了好的解决办法,作为行长的她心情自然是好上不少,又和张云起聊了聊老家云溪建别墅的情况,初见在北大学习生活怎么样了之类的,后面一家人还聊了聊今年是不是回娘家过年的问题。
吃完饭后,纪重把张云起叫进了书房。
纪重和张云起一向没废话,等张云起坐下,直接说道:“苏德事件,有人举报你,说是你把苏德藏身地点泄露了出去,导致他被打死。”
毫无疑问,赵文举报了他。
这是张云起的第一反应,但那又怎样?
赵文要凭一张嘴就能让他栽跟头,这些年来他算是白混了。
道理很简单,里津市的警方真要想在这件事情上跟他大做文章,纪重怎么可能单独把他叫到书房聊这事儿?就算警方要做文章,有证据吗?再退一步,警方有证据证明消息是他透露出去的那又如何呢?因为谁能够证明他是蓄意这么干的还是无意透露出去的?无证之罪能叫罪?
他只是路过的。
这就是全部的事实真相。
张云起面对纪重的问题,挠了挠头,惊讶地说道:“有这事?我不清楚。苏德这人我确实认识,不过也就见过一面,最近我忙着爱华电子和乔口镇项目收地的事。”
纪重看着张云起,过了会儿,问道:“苏德的事情你没参与?”
张云起说了一句真心话:“其实我挺想参与的。”
纪重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张云起笑着说道:“那段时间看着那些同龄人站在街头,举着国旗,在雨里面大声疾呼呐喊,其实我没有感觉到这种行为有什么幼稚可笑的,反而有些感动,可能就是心里会觉得,人有的时候就应该活成这个样子,应该有一点点这样的追求。”
纪重道:“这种追求永远不可能成功。”
张云起说道:“姨夫,你的话让我忽然想起了我们中国的亿万农民,他们的追求很简单,就是过上富足的日子,但在广义范围内这种追求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人类的社会结构就是金字塔结构,所以五千年的中国史就是农民的苦难史。当然了,苦难从来不值得歌颂,但至少对抗苦难的过程值得敬佩,那些学生追求的过程也值得钦佩。不是表面的那种。”
纪重抬眼看着张云起,没作声,过去了许久,他忽然又问道:“乔口镇的大型荷虾种养殖项目怎么样了?”
张云起道:“明年开春一定动工。”
纪重了一根烟,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雪,慢慢说道:“乔志武这人,在里津市的人脉关系已经根深蒂固。我知道你把准了杨家荣即将调任里津的想法。这没错。但是小心他狗急跳墙,还是那句话,锋芒不必太盛。至少当下,里津姓宋。”
张云头:“我知道,谢谢姨夫提醒。”
纪重没有再作声了。
张云起离开白竹坡时,已是深夜九点。
纪灵站在门口,张云起上车的时候,和踮着脚尖向他摆手的女孩说:“明天我要去洞庭湖,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回老家过元旦,可能比较晚,你记得早点睡休息好。”
纪灵笑,大声说好。
开车的小武启动了引擎,奔驰离开白竹坡,过了涂家冲后,雪渐渐变得大了起来,在两侧昏黄的街灯下飞舞零落,路面上很快铺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有两个穿着袄堆雪人的小孩,蹦蹦跳跳的,欢声笑语中,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带来了些许温暖。
张云起明天还要陪胡宪峋去洞庭湖,已经在副驾驶位上打盹,小武开着车,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总是时不时瞟后视镜,来到后湖路时,他忽然说道:“老板,我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张云起睁开眼睛,侧头看了眼后视镜,后面确实跟着几辆越野车,天色太黑,倒是看不清车牌。
小武是十分警醒的。
他立即掏出手机给马史打了一个电话,报了路线,让马史叫人过来。
挂了电话后,小武把车速提了起来,奔驰很快穿过湘江北路,但后面的几辆车子一直紧紧跟着,这让他有些紧张,一脚油门下去再次提速,奔驰在雪夜里的里津城一路狂飙而去。
来到橘子洲大桥时,湘江的两侧灯火通明,漫天大雪零落在江面了无痕迹,有市民看见初雪的欢呼声响起,这时候距离东门别墅已经越来越近,小武警惕的神经松懈了些许,只要保持速度和距离不让对方超车,马史应该很快就能带人赶来。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相向而行的车道上忽然出现几辆狂飙而来的帕沙特,在小武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忽然变道横摆堵住去路,小武看着横摆眼前的车子,霎时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一脚刹车下去,轮胎和路面响起叫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随后,他把方向盘打死想要掉头,但后面的几辆车已经跟了上来,直接把奔驰夹在中间。
张云起成了瓮中之鳖。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的九点半,川流不息的橘子洲大桥被从中截断,一时间,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有司机下车拍打车门,对堵车的人骂骂咧咧起来,只是那七八辆堵车的车子上忽然就跳出十来个青年,个个手持铁棒,对着那些骂骂咧咧的司机就是一顿打,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这时的初雪依然如雨般下着,在霓虹灯下闪烁着煞白的光,透过车玻璃,那些光撒在了小武那张神情紧绷的脸上,他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干哑:“老板,前后都堵死了。”
张云起没作声。
他侧头看着斜堵在奔驰前的帕沙特。
帕沙特车窗滑落,在纷飞的大雪中,副驾驶位置上露出了乔志武的那张脸,他的脸上有笑,手里有一把枪,就在人流不息的橘子洲大桥上无所顾忌的摆弄着:“张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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