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要疯几个,死几个,才可能结束。
裴泠泠沉默地看了沈娇娘好一会儿,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会救他出去,这样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巧了不是,刚才沈泽言唯一的恳求,就是希望沈娇娘能将裴泠泠救出去。
这毕竟只是一处州府的大牢,对姜越之和沈娇娘来说,救个把人,而且还不是杀害郑允凶手的人,显然是非常容易的事。
但偏偏沈娇娘不想暴露身份。
敌人在明,她与姜越之在暗,正是一鼓作气将王吉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网打尽的时候。
“我问过了。”沈娇娘转而对姜越之说道:“客栈老板在事发之后就失踪了,几个伙计眼下在底下倒是跟着他们一起被抓进来了……从他们嘴里估计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们最好还是得去郑允被杀的那房间里去看看。”
他们两个说着往外走,姜越之还顺手将锁重新给锁在了门上。
此时也已经深了,客栈外守着的官兵们有些懒散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没人当真去提防什么,更多是在闲聊。
乌云遮蔽冷月,寒风卷过。
两道黑影先后落在客栈的屋檐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二楼走廊的尽头,便是两间被打通了的天字上房。此时上房内充斥着血腥味与腐臭味,一点儿也不像是刚死人不久的地方。
姜越之抖了一块帕子出来递给沈娇娘,随后拂袍进去,直奔床榻。
暗沉的血渍干涸在床上,地上,其上脚印罗布,乍一眼看去,很难从中或许什么有用的信息。
沈娇娘则是绕过两间房之间的屏风,走到了沈泽言被吊起的这一头。
墙上有两个洞,从深浅和大小来看,应该是串联着沈泽言肩胛骨的那两个锁链留下的痕迹。地上有血,但不多,呈喷溅式的自墙前半寸往外扩张。
“有什么收获?”姜越之单手扶在屏风上,偏头看着地上的血迹,问了句。
两间房里都有许多脚印,官府的人显然并没有好好保护这儿,又或者说,当他们得知郑允死在这儿,第一反应便是要找个凶手出来,不管这个凶手是不是真的杀了郑允。
“看上去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沈娇娘走到一旁,将桌上茶壶里的茶倒了一些出来在被子里,随后举起在鼻子前嗅了嗅。
茶香很浓,茶色浑浊,就算在里面下了什么药,也很难被察觉。
“你觉得郑允也被下了药?”姜越之将她将茶放下,转而又走去了另一侧那边的桌边查看,便连忙跟了上去。
沈娇娘点了点头,说:“虽然没有看到郑允的尸体,不过从旁人描述来看,郑允的尸体是被开膛破肚了,这绝对会引起他短时间内的巨痛与呼喝。可为什么没有护卫过来搭救?如果护卫真的过去搭救了,那么官府起码不会只将裴泠泠和沈泽言当做嫌疑犯来看待。”
他们还是缺了一点细节。
这一份细节需要他们亲眼看到尸体,亲口审问郑允的护卫以及客栈里的人。
但想要做成这两件事,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向涪州刺史表明身份。说到这儿,沈娇娘又不得不想起他们之前去过的那个谷仓。
康由校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个涪州刺史?为什么城中会有空的谷仓,却没有半句奏疏递至长安?他如果真的是昏聩懦弱的小人,也做不成这两朝老官,所以是什么令他如此害怕,非要将人原原本本地送去郑家的手上?
就连许尧为什么会选在涪州办风云会也是一个令人不得不深思的问题,风云会往往意味着这江湖中所有的瞩目,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注意着涪州。
“我们要是能看看尸体就好了。”沈娇娘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后,靠在桌边说道。
姜越之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可以,康由校年纪大了,一入夜便会老老实实回家,涪州府衙如同空置,只有存放尸体的地方会有专人看守。”
这专人嘛,便是最好钻空子的地方。
一说就做,一想就动。
沈娇娘与姜越之马不停蹄地就连忙赶忙府衙后堂,直奔停灵的殓尸房去了。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殓尸房门口坐着个年轻人。他斜靠在门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眼白留了一半。
凉风送叶。
一点沾染了血迹的树叶悠悠然地飘落到了年轻人的脸上。他猛的睁开眼睛,抬手一抹,便摸到了这一片红彤彤的血树叶。
“啊——!”
惨叫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但此时的府衙拢共也有那么几个巡逻的,且不论这后半夜都累了,便是有不累的,也决计不想往殓尸房来。所以这年轻人嚎叫了好一会儿之后,发现没人来,便攥着树叶起身,戒备地左顾右看,手一直按在自己腰间的刀上。
“谁~——!”为了壮胆,年轻人厉声喝道。
可回答他的不是外面的谁谁谁,而是殓尸房里头突然传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我可不怕啊……你,你不要吓唬我……”年轻人嘴皮子打颤地抽出腰间长刀来,胡乱地舞了两下之后,反身一看,登时就晕了过去。
原来,殓尸房内,唯一的一处停灵板上,那个刚抬过来不就的郑家公子居然坐了起来。
沈娇娘对于这年轻人晕过去的速度十分满意,她小心翼翼地将郑允的尸体放下来,随后从头开始检查他身上各处。
抛开郑允肚子上斗大一个血洞以外,他身体上其实并没有其他伤口。
而则也就更加证明了一点。
即,郑允也是被下了药,才会死于这么痛苦的手段。否则,单凭郑家对郑允的重视程度,就绝不可能给他找什么不靠谱的护卫,而且是一找就是几十个都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