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我的怒气一下被点燃,所有的考量在这一刻都化为泡影,我克制着、克制着,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拳,若不是秦艽拦着,我定会把他揍成一个猪头。
他满口含血,竟然还在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十六年前休屠王被皇爷灭族,为防他作乱,砍下他的头颅,以符篆镇压,若非我派人去漠北,查找当年屠戮地所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回你爹的头了!哈哈哈哈……”他似是疯了,竟开始狂笑。
我气得浑身颤抖,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愤怒。我真希望这愤怒能化成火,将他烧成灰烬。
他擦干嘴角的血,站起来,理了理龙袍,端端地站着,睥睨着我:“你若肯答应,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就像死了一样安静,我便告诉你,休屠王的头被葬在了何处。这买卖,你不亏。你也大可放心,今日之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绝不会派兵追杀你。但如若你违背誓言,再次出现在娑衣面前,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你,还有你身边的人,我都要他们死个干净!不信,你就试试。”
“……”
他的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竟让我有一刻恍惚,好像他并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他是如何做到如此问心无愧的?人命在他眼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见我不言,他继续道:“你若此刻不走,等守卫们过来,你犯上作乱,想活着脱身,就不可能了。我不想当着娑衣的面杀你,已是仁至义尽,但你若相逼,我只能下杀手。或者你争气些,现在就杀了我,也是个办法。”他梗着脖子,没有惧色。
他很厉害。他会算计人心。他知道我绝不会杀他。
我沉静下来,问他:“我阿爹头颅被镇压在哪里?”
他笑起来,笑容中有着胜利的畅快,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险,“你出了金陵城,滚得远远的,我自会派人告诉你。”
我捏紧了拳头,要紧牙关,告诉自己要忍:“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否则,就算粉身碎骨,你这条命,我也要定了。”
我和秦艽趁事情闹大前,撤回了小桔山。沈子昂殿后。
回到小桔山后,我一下子气就泄了,变得很沮丧。报仇?报什么仇?一切都归于空寂。我一下没有了目标。我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望着成懿每天泡水的那一捧池,忽然落下泪来。成懿他变成了一节藕,傅老二变成了活死人,傅小六灰飞烟灭,水书先生和水族莫名死去……这一切的一切,我该向谁去讨?!如果不能杀了那个人,那我活着干什么?!还是这一切的错因根本就是在我,槐婴啊槐婴……生逢乱世,天煞孤星的命,靠近我的人都会被连累吗?
秦艽走过来,静静地坐在我身旁。她大约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一向善解人意的。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我坐着。一直坐到月上梢头。
从小桔山山顶往下望,金陵城一片灯火辉煌,犹如白昼。还能听到鞭炮声与人声呼喝。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宋兹主导的世界。我奈他不何。
良久,秦艽问我有何打算。
我摇摇头。打算?有何打算?
我道:“先寻回我阿爹的头颅,再回都庞岭救傅老二吧。”
这两件事,是我如今唯一的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