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八百年前的那位“皇”叫做君和,我不是他。”
君权放下茶碗,翘起一条腿,向后靠去。他抬起手枕在脑后,自顾自说起话来。
“他是个好人,看不得无辜的人受累或是牵连到纷争里,所以他一直在等,试图争得各方妥协,把事了了,又不至于伤了和气。”
“可等待只是给了所有人互相猜疑敌对的时间,让他们做好了面对冲突的准备。却没人准备迎接所谓的‘和谐’。”
“所以他虽用兵刃平了天下事,却也败了,所有人都败了。后人只记得他残忍暴戾,意气用事,但他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既然结局不可能是他想要的,就都毁了好了,他是这么想的,起码不至于向那些人妥协。”
“我不是他,我只有最后这一点和他相像。”
君权不再那样靠着,而是向前倾身,放下腿,将手搭在膝盖上。
“没有人是无辜的,你、我、所有人都不是。所谓受累、牵连,实则都是应该的。错误就该纠正,我只要着手改变这一切就好,不必有负担。他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的话轻飘飘的,仿佛所说的并不是一个可以颠覆所有人生活的决定,这话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柳天,之后他要和所有人对着干了,柳家是和他绑在一起的,没得选。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有些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了,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踏上了一条万夫所指的道路,赌上所有,不再回头。
送走了柳天,君权回到石案前,拿起方才在看的那页金纸。
这是最后一张,写着他这一生结局的纸。
可改吗?不可改。
可改吗?谁说不可改?
可改吗?想改。
可改吗?如何改?
八百年前,君和以血为墨,以皙骨为笔,将所有遗憾、悔悟融于金纸。他身处无可挽回的境地,心念从头再来的不甘。
若再来一次,会如何?君和写的其实是他自己。
“我不曾败过。”
这是金纸上所写的最后一句话。
“你八百年前就败了啊。”
君权将那页金纸丢到一旁,随着他的话音,白王庭亮了一亮。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七白之一,也不在乎金纸上所写是不是自己的命运,这些都无法改变他如今所处的现实,因他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那些沉沉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不是前方只能独行的道路,而是身后无法继续同行的人们。
“我有些累了,多日没有休息了。”
他不知看着何处,有些疲倦地抱怨着,又有了几分从前的少年模样。
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他的影子,被四盏琉璃灯映得长长的,投到了各不相同的四方。